难寐(124)
“我在幸福路这边的商场。”温荔想问问他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他急切地说:“你听我说,我这边出了点急事需要赶回京州一趟,我现在安排人过去接你,送你回晚棠小区那边,好不好?”
她想了想说:“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回学校就行,很近的。”
“也行,到学校了发信息给我。”
“嗯。”温荔能感觉到,贺知衍应该是真的遇上了棘手的事情。担心追问太多会徒增他的紧张焦虑,她便不再多问,只柔声安抚道,“你别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温荔总算松了口气,她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吞吞,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看一眼,给小猫铲铲屎喂喂猫粮什么的,省得它一个人闷在家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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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京州的冬季极少下雨,一场又一场的连绵细雪足以贯穿整个寒冬。
今夜的京郊一带却一反常态的下起了暴雨,整座城市被浸泡在冰冷的水汽里,乌云像是要随时倾轧下来,抬头望去,浓烈的压抑和窒息感扑面而来。
救护车冲破雨幕,携着刺耳的鸣笛声驶入京郊一带地远偏僻的疗养院里。顺利接到病
患后,一路飞速行驶,赶往距离最近的医院就诊。
贺知衍在十点左右下了飞机,出了机场,直接坐上助理提前安排好的商务汽车,赶往京郊的梅林医院。
他步履匆匆地穿过医院走廊,找到对应的房号,正好一名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患者陶敏的家属吧?”
贺知衍原想说不是,迟疑一瞬又改了口:“是,她现在情况如何?”
“手术倒是挺顺利,人也成功唤醒了,现在是护工在里面陪着她。”医生轻咳一声,长叹一口气说道,“作为家属,还是得适当关心病人心情嘛,把人丢在疗养院里不管不顾怎么行呢?何况这一关就是好几年,任谁不都得憋出点心理疾病来?”
贺知衍沉默不语,待医生走后,他和周舸一前一后进了病房,看着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女人,以及她手腕处缠绕的绷带,眉头轻微地蹙起来。
他是在傍晚时分接到电话,听说陶敏在疗养院里割腕自杀了。
打电话的是陶敏的护工郑慧英。她原本是想打给陶家人,无奈到了关键时刻,陶家人一个也联系不上。郑慧英没有办法,只能找到陶敏的电话簿挨个打过去,最终联系到了远在杭市的贺知衍。
此刻陶敏微睁着眼,神色空洞地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得像一张白纸。她竭力睁开眼看着对面的男人,发出的声音沙哑至极:“你是谁?你是我家阿馨的朋友?”
“是。”贺知衍没有过多解释,只远远看着她,规劝一句,“哪怕是为了阿馨,您也得好好活下去,别再做这种傻事。”
他朝着周舸使了个眼神,周舸心领神会,拿起搁在一旁的病历看了看,里面夹着一张缴费凭证,支付方式写着“银联自动扣款”,想来是陶家人定期往账户里存钱,用以支付她的疗养费用。
周舸笑了声,将东西递给贺知衍:“这不就相当于将人一辈子囚禁在疗养院里了?若不是陶姨今天自己割破了手腕,怕是根本走不出疗养院半步。”
贺知衍仔细看了眼病历,又看了住院明细单,略略凑近病床一步,话音变得深重:“陶姨,你若是和我一样为阿馨的死感到不值,就该替她好好活着。”
他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一夕之间做下一个决定:“我会安排人把你从疗养院接出去,希望你好好爱惜身体,别再做傻事了。”
“周舸,我们走吧。”他将手中的病历放回原位,转身离开。
“你等一下!”病床上的人提声叫住他,在护工的搀扶下缓慢地坐起身,空洞无物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我听见疗养院的社工说,陶家被查了……”
她睁大双眼看向门口那个身影:“陶家要垮台了,陶延盛的报应很快要来了,是吗?”
贺知衍回头看她一眼,语调平平:“您好好调理身体,不要胡思乱想。”
病床上的人粗重地喘息着,又继续开口:“九年前,陶延盛在玉麟山投资了一个温泉开发项目,顺着泉眼,挖到了矿石……”
“可他收买了当地地质勘测局的领导,又和政府官员串通一气,将此事隐瞒下来,迟迟没有上报……他们靠偷采矿石牟取私利,妄图侵占公共资源……”
陶敏抓住病床边的扶手,激动到止不住的咳嗽,嘴里还在不停重复着:“他身上还背了人命,他杀了人……”
“去举报他,快去举报他……”
贺知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忡许久,背后溢出一层薄汗,下意识看向病房的各个角落,确定房间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才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