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寐(52)
某日中午,温荔在食堂打了饭,寻了空位坐下,抬眼便看见严涵从远处走来,欢欢喜喜地与她拼桌。
两人边吃边聊,吃到一半,严涵忽地低声问她:“听霍心怡说,你最近和文科班的一个男生走得很近,还让他教你弹钢琴?”他忍不住八卦,“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温荔朝他嘴里塞了块排骨,面色淡淡:“多吃饭,少说话。”
晚上放学回到家中,依旧不见小姨和姨父的身影。温荔不太饿,厨房准备的宵夜只吃了两口便放下,携着一身的疲惫与困意往楼上走。
她一路低着头,走到楼梯转角,忽地撞上一个高大身躯。对面的人后退一步,口袋里的钱夹“啪嗒”一声坠地,摊开来落在脚下的红木地板上。
温荔的脑门撞在他坚实的胸膛,磕得生疼,捂着脑袋说了声抱歉,立马蹲下身将钱夹拾起,递给对面的人。
她眼睛一晃,视线落在钱夹透明夹层里的那张照片时,忽地怔了神,一时想起些什么。
“你怎么了?”见她发呆,贺知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温荔仰头看他,又看向他手里的照片,脑海中沉睡已久的记忆终于被唤醒。
她回忆起自己是在何处见过这张照片。
是在她来到贺家的第一年,家中阿姨收拾储物间时翻出了一些陈旧的老相册,拿过去询问赵书瑾这些照片是否需要留存。
那时温荔就在赵书瑾身边,她好奇地拿起相册翻了翻,其中一张照片令她印象深刻——便是与贺知衍钱包夹层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那照片里,是十五岁时的贺知衍。那时的他模样尚且青涩,五官不似如今这般凌厉,气质也不那么冷。他站在一架钢琴旁,对着镜头露出很浅很淡的笑,看起来谦和温润。
那时她盯着那张照片许久,在心里幻想着那个年纪的他该是何等美好。
只是时间久了,那张照片带给她的惊喜便被时间冲淡,连带着记忆也被冲淡。
如今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带着那么强的目的去接近周辞意,为什么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十分眼熟。
他和照片上十五岁时的贺知衍,眉眼间是那么的神似。一样的清逸隽秀,一样的温润似玉。
所以……她究竟是把周辞意当成了谁?那一瞬的悄然心动又是因为谁?
从前那些压在心头久久不能解的疑问,如今已然明朗。
她不敢再想更多,她为自己龌龊畸形的心思感道不齿。
见她愣在原地毫无反应,面色泛白,额角溢出细汗,贺知衍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没什么。”温荔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嘴唇止不住地轻颤,眼中渐渐有了湿意。
她内心很清楚,如今自己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把那些不该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脑海里彻底驱逐出境。
终是不敢再看他,转过身,胡乱抹了把眼泪,慌乱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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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高考倒计时一百天,温荔停了德语课,也不再去琴房练琴,整日苦战在题海里,努力缩小自己与班内特优生的差距。
自从看透自己内心所想,她便不再去找周辞意,在某个晚上悄然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冷漠决绝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她没想到,某天放学,周辞意竟直接在汹涌的人潮中拉住了她的手,无比认真地问她:“为什么躲着我?”
温荔抿唇笑了笑,试图挣开他的手:“快高考了,我没时间练琴,也不打算再练琴了。”
“所以我对你来说,只是个钢琴教练吗?”周辞意不肯松手,执拗地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忽地软下来,“可我很想你,每天都想见你。”
温荔盯着他看了两秒,冷静道:“你可能想多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觉到书包里的手机持续不断地振动着,振得脊背酥麻。
拿起来看了眼,是贺知衍打来的电话。
温荔暗叹自己的倒霉劲头。
这两个人都是自己日日躲着,刻意避而不见的,如今却个个找上门来。
她深吸一口气,摁了接听:“哥哥?”
“荔荔。”贺知衍坐在车里,掸了掸指尖的烟灰,看向窗外,“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温荔这才意识到,今日居然是贺知衍来接她放学。
她不敢耽误,直接对周辞意说了声抱歉,转身去寻他的车。
车里淡淡的熏香味极其好闻,温荔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模样有些拘谨。
等红灯的间隙,贺知衍侧过头看她,他发现温荔近期越发长开了,眉眼相较从前更加深邃,鼻梁高挺,额头圆润饱满,嘴唇红似樱桃,一举一动都带着不自知的灵动与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