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我和你爸去下馆子、看电影，也学着你们年轻人一样跨跨年什么的，看着烟花去迎接新的一年。”

盛远明捧着一小碗饭，体谅盛妈妈和他一起忌口，脸上是逐渐加深的笑：“呀老婆，你不用跟我一起吃这些的，有什么想吃的，你尽管吃就好。”

“得了呀！来，吃。”盛妈妈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盛远明碗里，“要是哪天你实在没忍住，咱们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不就功亏一篑了？不过我也需要注意下了，有一个好身体才是本钱，我还想要多陪你和儿子几年呢。”

盛远明挠挠脑袋，笑得褶子都出来了，样子不再年轻，却满满都是幸福。

“呀，你不知道，你爸虽然现在看着这个样子，但其实骨子里是个可浪漫的人了，经常给我送花送礼物，制造惊喜。”盛妈妈还在继续想着，跟盛遂说，语气笃定，“信不信哦，他这次也肯定会送我玫瑰花的。”

“儿子，你也要机灵点，去见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记得带上一束花。”

一切都很鲜活，好像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车祸是意外，但惨烈的结果却是货真价实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声线隐隐哆嗦，肩膀都在微微颤抖，连方芙意能都感到他身上深蓝色的悲伤。

“有些时候总是觉得上天好像很不公平，明明我爸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很多事情都要好起来了，可总是差一点、又差一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我总是和稳妥的幸福擦肩而过。”

第36章

紧紧相握的手被拉着放进侧的口袋里。

冰凉的手，一点点变温暖。

相互依偎的影子被暖黄色的路灯拉得很长，思绪飘远，过往的序章也被揭开，没能宣之于口的真相在两个人面前一一展露。

“还记得我们约定好要一起跨年的日子吗？”盛遂说。

“我当然记得。”方芙意点点头，嘴巴边呼出的就是团团白雾，迎着盛遂过于真挚的眼神，让她想起那个飘着雪的冬夜，“那天我等了很久，可是都没有看到你。”

联系不到人。

信息和电话都无人应答。

那个晚上，大家的脸上大都洋溢着笑容和对未来的憧憬，只有她，热闹和喧嚣似乎都和她无关。她就这样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在拥挤的人群中等了好久好久，直到身边的人潮都渐渐散去。

提及这件事，盛遂的目光饱含歉意，略显遗憾的声音也跟着一起落下来，“其实那天，我并没有缺席，而是提前到了约定的地方。”

那天有着S市冬天的第一场雪。

其实那天，是打算要表白的。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还带来了蛋糕和新鲜的花束。

一切都就绪，每一样东西，都是精心准备过的。

“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缺席。”想要的就只有能给方芙意带来惊喜，想要两个人在新年倒计时的瞬间能够共度，由瞬间变永恒。

“可惜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先到一步的，是来自医院的电话。”

惨烈的车祸，浑身冰冷的身体。

以及，分崩离析的两个家庭。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对盛遂来说无疑是昏暗的，煎熬痛苦到简直想要死掉，当时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对此不顾一切，甚至想付出所有，哪怕用自己去换妈妈和爸爸的生命跟安全，他也甘愿。

可惜命运就是爱捉弄人。

自此，深到不能再深的沟壑把亲密的家人原本分成不同世界的人，已经失去的，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前几天还温馨幸福、有说有笑，而现在转头面对的是两具冰冷的身体，这样的惊天噩耗，换谁都无法接受。

“我用了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件事，一边浑浑噩噩整理情绪，一边联系对何肃家的赔偿事宜，心理和物质上的亏欠，都想费尽心力弥补。”

委屈、难过、痛苦、不堪，全都压在心底，以一个独当一面的成年人身份处理这件惨祸所带来的后果。

“对不起，是我太过懦弱。”

“什么都失去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从根本上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真正成年人的世界和我构想中的完全不同，我没有了完整的家庭，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站在你身边、和你并肩同行的能力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丢失。”

“我自己也很彷徨，迷茫到下一步不知道要怎么走，所以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再奢求。”

“就连走近你，靠近你，都觉得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道路车辆飞驰，街边虹光闪烁。

看向方芙意的那刻，耀眼的光线洒下来，落在彼此身上，这样近距离的相处，真真切切看到方芙意的眼，温度、气息，全都框进实视线内，稍微恍惚了一下，一瞬间还误以为这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