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至(75)
李惟钧要开会,得来晚一点,姜至独自坐在门岗里批卷子等他。
她拿到了作文题,看了没几份就头晕眼花,这些汉字写得实在是太歪歪扭扭了,得连蒙带猜才能读懂。
费尽力气读完一篇,打了分,前方有人按了按喇叭,她一抬头,是李惟钧。
姜至笑起来,跟门岗师傅道了个别,上车正要走,又听见门岗叫她:“姜老师,学生都走了吗?”
门岗来了个老妇人,身子略微有些佝偻,头发花白,面色焦急,姜至走过去问:“怎么了?学生都已经回家了。”
老妇人喘着粗气说:“我孙女还没回家呢,天都黑了,以前这个时间她早就走到家了。”
“您别急,她是哪个班的?叫什么?”
“老师,你帮帮忙啊,谢谢你,谢谢!”说着,老妇人一层层掀开随身带着的手绢,掏出纸条,上面用稚嫩的汉字写着:“次仁卓玛,四年级一班。”
姜至怔住了,心里咯噔一跳,脑子唰的空白了一片,嗡嗡地响。
第27章
月色沉沉,乡间小路静悄悄的,初秋的西途天空透亮,就连晚上也能看到很多星星,姜至一直觉得西途的星空最美,每到夜晚就像直接在头顶铺开一条银河,天空很低,似乎一伸手就能捞一捧星星,不过此时她没有心思观赏。
晚上八点了,距离卓玛失踪已经过去四个小时。校长,教务处主任,甚至在学校附近住的当地老师都被临时叫回学校沿着她所有可能回家的路去找人,但天色越来越黑,找人的困难也越来越大。
姜至对附近不熟,校长让她负责陪着卓玛的奶奶。李惟钧和她一起把老人送回家,老人一路上愁得直掉眼泪,姜至的方言还没学明白,听不太懂她说话,只能跟着一起偷偷掉眼泪。
“考完试我找校长商量了的,校长说可以看在这是第一次用答题卡的份上网开一面,我想着这也能给卓玛一个教训,希望她以后不要再不遵守考试规则了,万一真到了小升初或者中考高考的考场上,提前答卷就是0分……”
姜至喉咙发紧,抹了把泪,“我是不是对她太严格了?”
李惟钧用力抱住她,吻住她的眼角,没有出声。
和卓玛父亲通话的老人挂了电话,叹了两口气,闻声,姜至不敢再哭了,昏黄的灯影下老人的侧脸孤寂哀伤,姜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人朝桌上指了指,“老师,你自己喝水啊。”
回神,姜至无措地动动唇,李惟钧贴过来,在她身旁告诉她:“她的意思是让你喝水。”
姜至摇着头坐在她对面,“没事的,我不渴。”
看见她浑浊的眼睛,眼角还有抑制不住的泪光,又想到刚才校长说的卓玛是个留守儿童,爸爸妈妈很早就和人一起外出打工了,破旧的家里就剩一老一小,只有过年的时候父母才能回家来看她,姜至低下头,心酸一阵一阵涌上来,更想哭了,好像自从当了老师以后她比以前脆弱了不少。
这样坐以待毙干等着实在煎熬,姜至感觉自己一分一秒都坐不住,和李惟钧一起在卓玛家附近开始找人。
卓玛所在的村子有谷黎为数不多的良田,以种青稞和土豆为生,九月份正是收获青稞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茎的清香,很多地里还有没来得及拉走的青稞,成堆成堆在田野上垒成了一座座山,姜至打着手电筒,按照卓玛奶奶指的方向一座一座绕过去,10度的夜晚跑出一身汗。
“慢点至至,跑得太快容易缺氧,这边海拔太高。”李惟钧拽住她,手电筒照着脚下,“再往前应该就是种土豆的地方了,地里挖了很多坑,看脚下别摔着。”
姜至手心一直在冒冷汗,身体冰凉,也顾不上什么缺不缺氧了,“咱们分开找吧,这样效率还高点儿。”
李惟钧欲言又止,姜至又说:“我们开着位置共享,有事情随时联系好吗?不用担心我,孩子还没找到,我会很小心。”
快九点了,多拖一秒都很危险,李惟钧只能应声,重重捏了捏她的手掌,“好,我们保持联系。”
卓玛奶奶说过她身体不行,种不了太多地,所以只种了一亩青稞,剩下的都是土豆,卓玛父母还在土豆田旁边挖了一个小地窖,以前夏天,他们经常带卓玛去地窖里纳凉。
姜至找过了青稞地,没看见卓玛的身影,又转而哼哧哼哧往回走,土豆田就在卓玛奶奶家房子后面,马上都快要走到了,姜至也开始缺氧了,脑袋嗡嗡地疼。
她用手电筒往前晃了晃,大喊了几声卓玛的名字,还是没人应。
头晕的感觉愈发强烈,姜至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听筒里传来李惟钧担忧的声音,“至至,在原地休息一会儿,你的声音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