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法则(119)
如果眼睛能瞪出来,安吉的两个眼珠绝对要掉下来了。
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触及到女人为难祈求的眼神,众多脱口而出的疑问生生咽下,点点头,一手搂着一个小团子低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滚动的沙硕,枝头的挂雪,瑟瑟作响的衣服,隔阂在二人之间的东西又轻又重,几步的距离却是三年的难以割舍。
她说:“我们进屋聊聊。”
在外面毕竟太招摇,她已经看见不少人从窗户里悄悄朝这边看。
岁聿没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跟在身后。
一梯两户的楼道,她住在一楼,打开房门,整齐温馨的装修映入眼帘,百合花在桌上绽放,小菠萝水杯摆在中间,远远看,里面还有没喝完的水。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景昭站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抬头,就看着脚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中早已七上八下没了主意。
她从来没假设过会和岁聿重逢。
或者说,从未想过岁聿会主动来找她。
她还以为,要是有一天二人相遇,岁聿也肯定只是瞥她一眼,然后装作不认识地走过去。
毕竟她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不是吗?
但现实永不如愿。
“呃…你有事吗?”
太久的沉默让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助听器没戴,那种压抑的气氛喘不上来气,她不知道岁聿现在是什么表情,不知道他看见她还活着是什么心情,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自找不痛快撞见她。
所以没头没脑问出口。
这句话不止她觉得难以启齿,连他也觉得难以入耳。
愣了一下,继而气笑:“景昭,你说我有没有事?”
他深呼吸试图克制住翻涌不断的情绪,眉眼低压,深邃的眸子里只有她的身影,语调沉沉:
“你死了,其他人都和我这么说,他们还有法医通知书,你那个不是东西的哥甚至还给我看了骨灰,你的东西都搬走,留下一本破日记和连奶都没断的崽子,那片海我找人捞了六个月,平海市就连下水道有几只老鼠都快数清了,杜明君还说我得了精神分裂…所以,景昭,告诉我,我有没有事?”
说到最后,每一个字都忍不住颤声。
这个把他耍的团团转的女人。
“你死了吗?”他问。
“我现在是在做梦吗?”他还问。
“我是有病才看到的你吗?”他继续问。
可她只是站在不远处,靠着桌边,等他说完这些话,才慢慢抬头,三年,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变化,甚至还稍稍圆润了些。
光影下,他能看清她乌黑亮丽的头发,看清她弯弯的长睫,看清她最近上火而破了的嘴角,看清她圆圆的耳垂和尖尖的下巴。
她说:“岁聿,你当我死了吧。”
和她冷漠无情的眼眸。
没有恐惧,没有慌张,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萦绕在她周身。
或许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她想。
三年,她对过去的回忆越来越模糊,做梦也很少做噩梦了。
提到那群人,也只是会失神一会儿,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常常觉得,放下是件很难的事。
毕竟她在平海放不下乌鲁。
在景家放不下岁聿。
可当她只是呼了口气说出这句话时,顿感轻松,除了稍稍用力抓了下桌角,原来真的没那么难。
“就当景昭死了吧。”
就当在那片海,那个弯月之夜,那个谁都不喜欢的景家女儿、岁氏小夫人,葬海而亡。
嘴唇蠕动,心脏一滞,尤其是看到她全然不在意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手里悄无声息地流逝。
“……那还不如我疯了。”咬牙重新抬眸,眼中的飓风凝在一起,化作铺天盖地的偏执,“景昭,你猜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这三年,曾把他逼到走投无路的事情,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翻篇了。
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男人在她面前具有绝对优势,尤其是现在情绪看起来极其不稳定的他,景昭下意识慌乱,身后靠着桌子,无处可退。
“我会亲自抓住你,把你绑了。”
她好像在说别过来,但他的脚步没停。
“绑到我身边,套上项圈,每天给你打针,打到你听话为止。”
她举起了桌上的水果刀,眼神发狠,告诉他如果再敢靠近就对他不客气。
“你要是还不听话,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永远不离开我,最后……”
刀抵在他腹部,他恍若未闻,四目相对,一瞬间点燃二人都濒临崩溃的情绪。
“杀了你。”
温热溅到手背,景昭大脑唰地空白,耳边发鸣,过于惊吓而导致的缓慢呼吸中,脑后的温度慢慢唤回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