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荒年+番外(47)
里面是一张同样淡蓝色的信纸,对折两次,展开后先映入眼帘的是工整的字迹。
——明显刻意改变了平时的书写习惯,但依然能看出笔锋间的秀气。
“亲爱的许言秋: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写下这句话时,窗外的梧桐树正在落叶,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秋天。
那时你穿着深蓝色校服,站在辩论社招新的展台前整理资料,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你身上投下的光影。
你不知道,我在五米外看了整整十分钟,直到朋友拉我去报名其他社团。
我喜欢的少年要平平安安啊。
这句话在我心里重复了七年。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成为你的同事(是的,我在三所建筑事务所工作过,只是你从未注意)。
每次看到你加班到深夜,我都想递一杯热牛奶,每次见你站在模型前皱眉思考,我都想告诉你'已经很完美了',每次听闻你为了姜渺渺的事奔波,我都想对你说'休息一下吧'。
你也是我用整个青春爱过的人。
记得大二那年冬天吗?
你在图书馆睡着,手边摊开的是《建筑空间组合论》。
我偷偷在你对面坐了两小时,最后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围巾叠好放在你旁边(浅灰色的,手织的)。
你不知道的是,我在图书馆外又等了一小时,只为看你戴着那条围巾走出来时的样子——虽然你很快发现围巾不是自己的,困惑地四处张望后将它交给了失物招领处。
你不比任何人差,你比很多人都优秀。
去年两家公司年会上,谢呈若获得'年度设计师'时,我看到你鼓掌的手停顿了05秒。
不必否认,许言秋,我太熟悉你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一刻我想冲上台抢过话筒告诉所有人,你设计的'星辰'系列疗愈空间帮助了多少病患,你无偿提供的社区改造方案让多少老人孩子受益。
你从来不是谁的影子,你是独一无二的光。
因为喜欢你,我自己也变得很优秀。
为了能和你同台领奖,我拼命工作到凌晨,为了能和你讨论专业问题,我啃完了所有你推荐的书,为了能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我从班级倒数考到了年级前十这些你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喜欢你的这些年,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这就足够了。
最后祝你无忧无虑,想得到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一生顺遂。
这封信不会有署名,也不会再有后续。
今天是我离开公司的日子(是的,我又辞职了),也是我决定放下你的第一天。
二十七岁的我终于明白,有些爱注定只能是青春里的一场静默守望。
但请相信,在某个平行时空,那个高中教室里,我一定是鼓起勇气走向了你,说出了那句'同学,能借支笔吗'。
再见啦,许言秋。
——一个曾经在你世界里安静存在过的人”
信纸在许言秋手中微微颤动。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淡蓝色的纸上,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
他读了两遍,第三遍时停在“我喜欢的少年要平平安安啊。”
这句上——多么熟悉的话语,和我每年在灵云寺为姜渺渺祈福时说的几乎一样。
手指抚过信纸,茉莉的香气更明显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抽屉深处的盒子,里面是那条浅灰色的手织围巾。
——当年自己从失物招领处取回的,因为觉得针脚莫名熟悉,像是小时候母亲的手艺。
手机震动,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姜渺渺发来的消息:“望舒下周六钢琴比赛,评委有你崇拜的克莱德曼,要来吗?”
我回复“一定到”,然后把信纸小心地折好放回信封。
前台说写信人二十出头,但信中提到七年的暗恋,意味着她可能高中就认识我。
许言秋努力回想辩论社招新时的场景,记忆却模糊不清——那时的我眼里只有姜渺渺,怎么会注意其他女生呢?
这封信像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了另一个角度的自己。
那些小心翼翼的注视,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那些藏在心底的祝福。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有人这样关注着我,就像我关注着姜渺渺一样。
下班时经过前台,小姑娘好奇地问:“许总监,那封信?”
“没什么,一个老同学的祝福。”我微笑着回答,没有追问更多细节。
回到家,许言秋把信和围巾放在一起,收进书房最上层的柜子里。
那里已经有一个类似的盒子,装着姜渺渺这些年给我的各种小物件——生日贺卡,旅行纪念品,她女儿画的幼稚涂鸦现在,这个匿名女孩的信和围巾也有了专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