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旅(141)
周侪侧过脸, “嗯”了一声,抬步进了后座。
闻旅站在原地, 直到车驶远,才松了攥紧手机的手。
来电早已自动挂断, 她吸一口气, 回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敢接。”对方是个云城口音很重的女人。
闻旅说:“刚才有事, 不方便接。”
女人也没跟她绕圈子, “给我卡上打了五万的,是不是还是你。”
“……是。”闻旅仍站在原地。
女人说:“能不能别再作秀了,当年我就说了,他的命是算在你们一家子头上的, 你给再多的钱,我老公能从棺材里站起来吗, 他都死了快七年了!”
闻旅挪动步伐,她腿冻得早已麻木, “我只是想尽量弥补。”
“弥补?”女人说,“你去监狱里把你爹杀了,一命抵一命,这事就算了。”
闻旅沉默,话筒中只剩风声。
当年她爸爸签的字,导致资金不能到工人手中,耽误了这家人。
她后来也查过,女人的丈夫得的是肺癌,晚期。即使他们的工资按时发放,也只有五万,根本不够手术用的几十万费用,或许他们能借钱,能想别的办法,但手术最多只能维持一年的寿命。
那个男人的命,如果真要较真,与闻德的签字,关系并不深,他也没有直接导致男人的死亡,更别提闻旅和黄环芝。
这一家人,也许知道结果,但仍是偏执地把恨意都发泄在闻德一家人身上。
毕竟,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永远的,他们需要一个精神寄托,去骂,去恨。
而闻旅,她始终在过错方,只要想到他们说过的话,想到他们的痛苦在她身上,就没有底气去辩驳。
她好像陷入了死结,她只能自己承受。
所以她认为,自己懦弱又不堪。
爸爸进监狱那年,她好像处理得很好,又好像处理得一团糟。
仍是小雪,慢悠悠飘在空中,手机的屏在亮一下后彻底黑了,也没声音发出。
她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气,被雪压得往地上蹲。
回头的想法过于理想,这个电话让她认清了自己。
从高考完的那个夏天,她就配不上周侪了。
闻旅吸两口冷气,被呛得咳嗽,硕大的眼泪一粒粒滴落,融化了地上聚起来的薄薄的一层雪。
呼啸的风中,是她压抑着的哭声。
“你哭什么。”
闻旅一愣。
去而复返的伞搭在她头顶,他半蹲在她身侧。
朦胧的泪眼看不清他任何表情,她只能模糊地认清是他,哭腔中是委屈,“你怎么又回来了。”
“闻旅,你是不是就是不听老板的话。”周侪的腕上落了滴她的温度,灼热湿润,他手心蜷缩一下,说话的语气柔和几分,“不要有那么多问题。”
“我错了。”她顺滑的头发落了一半在两边脸侧,不知是沾了雪还是眼泪,几小缕粘在一块。
周侪碰碰她的头发,拨得离她脸远了些,无奈道:“我也没说你,你没错。”
闻旅却低着头哭得更凶。
周侪从衣服里拿了一小袋纸出来,撕开塞几张到她手上,“别哭了,腿麻。”
“……嗯。”她捏着纸往脸上擦,胡乱一通,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擦也擦不干净。
雪下大了,周侪握着她胳膊,拉她起来。
“我这又是送U盘又是安慰人,你是不是该表达一下。”
闻旅湿着眼睛看他。
周侪撑着伞,凶巴巴道:“蛋糕分我一半。”
闻旅简直是要笑出来,“那……我回去拿。”
他冷冰冰点头,自觉跟上,在进了小区后,又自觉等在楼下的花坛边。
没用到五分钟,闻旅抱着盒子下来,丝带边还挂着一次性餐具。
“你吃吧。”她说。
“又不是我生日。”
最后,两人坐在一处,一人一大半,一人一小半。
闻旅盘里的蛋糕占了前者,她送一颗蓝莓到嘴里,是酸甜的。
在这天的最后两个小时。
第一次,只有他们俩,一起过属于她的生日。
翌日开工,原炫瑟现MS的同事,已经恢复到正常的效率了,转公司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在晨间开过会讨论后,仍是研究他们原来的项目,具体工作在优化内存和创新上。
原先群里讨论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并没有发生,反而还轻松了不少,毕竟现在MS的员工多,不再只有他们这些劳动力。
唯一不满的就是顾宇银,他坐在自己窗边的位置,看着中央在画图的人,咬牙切齿,“单独把我调远了,故意的吧。”
柳韵蕾喝口咖啡提神,“安啦,巧合,老板那么忙,哪有时间搞这些吃醋的小心思。”
“就是。”陈丹丹强烈捍卫她老板在她心中的高伟形象,并敲敲她旁边人的水杯,“快说,昨天老板找你干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