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32)
危从安一眼就认出——她是一张脸被虫子咬得乱七八糟的小病人。她是奋力朝他扔来篮球报复的学妹。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挤上校花排行榜的方块三。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手机。
他想再看看iCircle上的合照,确定戚具宁看上的就是这个贺美娜。
真可笑。他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和戚具宁有关。
“嗨。学长。你好。”
“对,她和我们同一所中学。美娜,和我一样叫从安就好。”
这个称呼显然超出了她的舒适范围。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重新打招呼:“嗨。从安。”
“其实你们两个很有缘分。美娜原来叫月辉——因为她出生的那天晚上月色很美——但是因为喜欢iTOY的美娜娃娃,所以坚持把名字改成贺美娜。”
贺美娜双颊绯红,嗔怪地看了男友一眼。戚具宁笑着搂住了女友:“美娜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危从安没有说话。
“她被波士顿的DF中心录取了。我会跟她一起去。也许我会像一直想的那样,读一个艺术专业。”戚具宁对贺美娜道,“我现在失业又失心,你可不能不管我。”
贺美娜双手捂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笑得弯弯:“我说我养你。可没说要管你。”
“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我从头到脚都是你的。”
“行了。谢谢你们。”危从安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这杯咖啡已经足够甜,不要再加糖。”
贺美娜退掉了机票,要晚半个月等戚具宁准备好一起飞。如果她按原定计划走,必然会在DF遇到危从安。
危从安说:“嗨。美娜。很高兴认识你。”
过去种种说明,他们做生活中的朋友比做生意上的搭档更合适。戚具宁似乎已经打定注意做一个富贵闲人,不再管万象的事情。毕竟他在和蒋毅的夺权斗争中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转换环境也好,韬光养晦也罢,他已经元气大伤,不适合多做纠缠。他在波士顿的大学里游荡,学学音乐,又学学画画。
戚黛临终前为一对姐弟建立的信托基金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他无需为生计发愁。所以他不准备做一个学术上的专家,也不准备做一个商界里的精英,而要做一个温柔的男朋友,潇洒的富二代了。
头一年,危从安在春天的时候去探望了他们一次,在他们公寓的起居室沙发上睡了一周;冬天他再去探望,却只住了四天就走了。
他决绝地结束了麻省所有的业务。再也没有去过波士顿。
女孩子是一种敏感又迟钝的生物。敏感是因为爱。迟钝也是因为爱。
如果爱人留她在身边,但是并不爱她,她迟早会有感觉。
即使是书呆子,也会受伤,也会做傻事。
她是灰姑娘。她是避难所。她是柏拉图。她是乌托邦。
唯独不是爱人。
唐乐涛携母来到办公室时,看到的正是陷入沉思的危从安。
唐母毫不客气地四下打量着危从安的办公室。她不喜欢这种极简的布置,连一样彰显身份的贵重摆饰都没有。她本就是愚钝的人,无论面对谁,都要用大嗓门压过一头:“危先生,你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
她很怕洁珍带着孙女跑了,但更怕不留在儿子身边会有什么变故。
“妈,你别说了。危先生,我知道今天的事情令你很难做……”
危从安没有理闲杂人等的习惯;他转向唐乐涛:“你是不是应该向我交待一声。”
唐乐涛张了张嘴。
“其实我在MediaX之前和朋友还开过一家公司……”
“我们在投资之前会做背调。你放心——我们知道的,比你希望我们知道的,要多得多。”
“所以……你们知道洁珍本来是我以前拍档的女朋友。”
他前一位拍档兼老友很喜欢在外面玩,什么都玩,包括女人。洁珍常常找他查岗和诉苦。一来二去,他和洁珍就有了感情。
唐母气愤道:“是她勾引你!和自己男人置气,就来找你聊天,让你陪她逛街,吃饭,想让自己男人吃醋——这种女人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你还当她是个宝贝一样捧着!”
“妈,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的兄弟在外面玩得很疯。但听说自己正牌女友和唐乐涛有暧昧——那时还没亲密接触呢——立刻炸了。兄弟决裂,公司分割。
在唐乐涛一无所有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债的时候,洁珍没有离开他,甚至还抵押了自己唯一的一套房子鼓励他东山再起。
他也下定决心,要好好待她。
可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也问过自己,生活一地鸡毛之后,还对洁珍有感情吗。
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