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433)
“我小时候也背过几首诗,早就忘光了。现在只记得床前明月光,春眠不觉晓。”
“咦,这可是两首不同的诗啊。”
“别管我。”
“如果我偏要管呢。”
“可以试试。”
张家奇和钱力达都在忍笑。方才拉椅子入坐时还有些拘谨,现在渐入佳境——有什么比看两位专业人士变身幼稚鬼,斗气拌嘴更赏心悦目呢。
甚好,甚妙。
钱力达道:“好了好了,美娜,不要为难人家服务员了呀。”
贺美娜道:“他不会所以拖延时间。”
“王昌龄的‘珠帘不卷夜来霜’,白居易的‘真珠帘外梧桐影’。”危从安道,“还有一个是什么来着?”
服务员有些惊讶地说:“还有一个是‘月当楼’。”
“纳兰性德的‘珠帘四卷月当楼’。”他微笑着看向贺美娜,“看来我记性还不错。”
他甚是得意,但还须她满意。
贺美娜瞥了他一眼:“你就一定对?”
危从安笑道:“当然。”
服务员抿着嘴笑,将荷叶造型的汤锅捧至圆桌中央,揭开盖子。
“文思豆腐。菜已上齐。请慢用。燕窝百合绿豆沙饭后奉上。”
服务员正要退出去,张家奇道:“稍等一下。”
他将手机递给服务员:“麻烦你帮我们合个影。”
“好的。”
服务员经常帮客人拍照,于是热心地建议如何调整位置,坐得更加靠拢一些拍出来的效果更好:“准爸爸准妈妈很好……笑容也很好……大才子和你身边的佳人再靠近一点……”
靠过来的大才子突然低声对佳人道:“今天这道鸭子你一定喜欢。”
佳人不解:“为什么。”
“好,笑一下……呃。”
第一张没拍好。因为佳人突然对大才子怒目而视。
“再来一张。深呼吸……然后笑……保持……”
服务员举着手机道:“拍好了。您看一下。”
照片上,张家奇亲热地搂着钱力达的肩膀,一个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笑不露齿;危从安和贺美娜两人之间则还隔着一拳左右的距离,一个微抬下巴,唇角上扬,神情幼稚又得意;一个双唇微抿,稍微有点严肃,但眼中亦是满满笑意。
在波士顿堆雪人,十九岁的危从安;调试相机时自拍了一张,十六岁的贺美娜,今天终于有了一张合影。
以茶代酒碰过杯之后,今天这个饭局的发起人张家奇定下规矩:“本次聚会有三不许——不许玩手机,不许谈工作,不许和发起人抢着买单。”
钱力达笑着摸摸胳膊:“一天之中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时间已经卖给工作了。我是多自虐才会吃饭谈工作。”
张家奇道:“你肯定不会。所以你来监管。谁犯规谁受罚。”
贺美娜道:“怎么罚?”
钱力达两只手肘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手掌示意:“在座的都不是外人,那我就不客气了。美娜,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温书的时候谁走神了,就要拧一下耳朵。今天也一样。谁犯规,旁边那个人就可以拧他耳朵一下。”
贺美娜失笑:“都多大了,幼稚不幼稚?”
坐她身边的危从安笑道:“你怕?”
贺美娜道:“我怕你耳朵掉了。”
水鸭,鳝鱼,菱角,藕苗,莲子,都是再平常不过的食材,难的是每天早上从湖里新鲜采摘捕捞,鲜嫩无比。求学,婚嫁,升迁,都是再平常不过的话题,难的是他们四个第一次同台吃饭,聊起天来并无冷场,亲切丝滑。
“你弟弟最后还是去了UCLA?”
危从安看了一眼贺美娜,微微颔首:“对。”
“不是常春藤?你可是哈佛毕业,他不可能不投哈佛啊。”
当然投了,只是没中。
“UC系统有七所都在public ivies里面,包括UCLA。”虽说和哈佛相比还是差了些。
钱力达问:“什么系?”
“Business economics。”
回答完,危从安又好整以暇地看了贺美娜一眼。后者正在专心品尝着钱力达分给她的半个狮子头。
“危超凡去做建设经济的专业人士了。你有什么看法?”
贺美娜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自己,礼貌作答:“挺好呀。这个专业应该挺好就业。”
张家奇道:“什么时候过去?”
“我回来之前就过去了。我看他的出发vlog,一行九个人,二十三个行李箱。”
张家奇惊笑:“这是求学还是旅游团?西天取经也不用这么多人吧?我记得你当初好像就背了一个双肩包,一个登机箱,一个28寸的行李箱。”
贺美娜也笑着摇摇头:“现在小朋友出国要带这么多东西了呀。”
有脸盲症和选择性失忆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全然忘记了对危超凡的一番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