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64)
丛静从相框旁拿起老花镜:“背后莫谈人是非。我们还是继续工作吧啊。”
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祖孙三代在海边的合影。构图有些奇怪,右边明显留了大块空白。
那时她刚经历了一次手术,两次化疗,病情稳定了些。危峨见全家人这半年都辛苦了,就提议去海滩散心兼拍照。而这张照片之所以没有拍下他,是因为他刚设好三角架和延时,准备跑过来的时候却被沙石绊了一跤,没来得及进入相框。
虽然后来又补拍了几张全家福,但危峨因为这一跤摔得有些疼,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回来后洗出来的照片很不理想。反而他缺席的这张,祖孙三人都笑得非常自然。
就连那片空白,看久了也很自然。
第19章 再生的涡虫 02
一台特斯拉从主干道左转而来,停在了格陵大学家属区旧楼14栋3单元门口。
为了避免遮挡低楼层的阳光,同时也避免噪音污染,601室的私人电梯入口处被设置在楼栋西侧,紧挨着离退休干部活动中心的观景电梯建起,在空中伸出一条长约六米的玻璃廊桥,直接与客厅相通。
一群欢声笑语的年轻人走近,见到这部电梯不禁咋舌,评论个不停。他们面上稚气未脱,穿着又很老派,外地口音居多,一时竟分不清是新进教师还是资深研究生。
有人称赞:“厉害了。”
有人不屑:“装个电梯又不要很多钱。把旧房子改造得舒舒服服,总好过出去付一份首付。”
有人分辩:“你懂什么,装电梯不贵,但这种旧楼装电梯要全体住户签字同意才能动工——我家住的那栋楼,吵着要装电梯已经十几年了,到现在也没装上。”
“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当中有人是学校子弟,故作平淡,“为了建这部电梯,房主和学校角力很久。每给学校捐笔钱,就可以修一层,就这样一点点修起来。”
“听你胡扯。”
“虽是胡扯,亦不远矣。反正当时还挺轰动,我妈有一阵子天天下班回来就说这事。”
“那你讲来听听。”
“说来话长,这家住的是图书馆馆长——”
“别扯了。图书馆馆长未必分不到新房?”有人伸手一指14栋后面的高层教师住宅楼,“那也混得太差了。”
“你懂什么。馆长当然能分新房子。但她家有位老太太,两次分房都说住14栋已经住惯了,哪里都不去。见老太太闹别扭,馆长就叫自己在国外工作的儿子来劝。结果她儿子二话不说,掏钱修了这部电梯。你们现在看到电梯很惊讶,是因为没有去过她家里——改造的超级赞,完全是为了老人居住而设计。听说老太太乡下的祖屋更豪华,装修花了上百万,都是外孙出钱。”
特斯拉上下来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戴着眼镜的他一身休闲而不失利落的打扮,黑白细纹T恤,深色缩口裤,同色系的粗针开衫,露出的手腕和脚踝清瘦有力。
他关了车门并不急于走,而是靠住车身慢慢地将手里的半杯咖啡喝完。
正好经过他身边的年轻人七嘴八舌:“那她儿子实在很会赚钱,又孝顺。真难得。”
一直充当八卦传播站的年轻人瞥了一眼特斯拉,以及背对着他们喝咖啡的男人,继续道:“你们是外地应聘来的,难怪不知道——格陵以前有本课外读物很出名,是好几代人的噩梦。”
“噩梦?好几代人?”
“唉,你们可以去网上搜搜,书名叫《写给宝贝的十封信》……”
正在喝咖啡的男人险些呛到。
“……罗里吧嗦写了很多鸡汤,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格陵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家长都用那本书的内容来要求自己的孩子……”
年轻人一边讨论一边走远。
危从安看了一眼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些闹心地将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筒。他擦了擦手,走向电梯。
这时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从活动中心出来,妻子发着牢骚:“什么意思嘛,在格陵当然是打格陵麻将,哪有许碰不许吃的道理?也不知道是哪个乡下的规矩!”
二十多年的夫妻,丈夫早已对她的唠叨习以为常:“那你就学一学人家的麻将规则嘛。说不定也很有趣。”
“凭什么我要去适应他们?”妻子厌恶地一甩手,“你们这些乡下人,为了留在格陵,一个个死读书,读死书——”
突然,妻子的目光被停在路边的特斯拉吸引住,又望向车主的背影,迅速用手肘撞了撞丈夫,小声道:“你看,你看那个人!”
只想回去睡大觉的丈夫茫然四顾:“谁?哪里?”
“特斯拉旁边!丛静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