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雨至(158)
“也就是说,外公并不是真的离开了,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即便我们看不见,但是他的爱却永远不会消失。”
女孩声音轻柔温和,如同寒冬中挤出云层的第一缕煦日:“所以你要好好的,不然外公会更难过的。”
下颌一瞬收紧,再也抑制不住那般,周嘉让侧身把人抱进怀里,语气很重:“嗯。”
……
因为车祸是违规驾驶导致的,属于重大事故,肇事司机最后被判了三年。
但周嘉让却认为,事情并不像表面所展现得那样简单。
眼尾收拢,眉心紧锁出一道沟壑,他自虐般回忆着各种细节:“还记得事发现场的那段监控录像吗?”
“当时来往行人明明很多,但为什么偏偏只撞到了外公一个人。”
搭在腿上的手紧攥成拳,指骨旁绷起根根青筋,他沉声说出结论:“我总感觉那辆车就是冲着外公去的。”
“到底会是谁。”他眸中的戾气越来越重,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为什么要这样做。”
温书棠没有反驳,也没有怪他在胡猜,而是用掌心包住他的手:“阿让,你先别急。”
“你要是真觉得不对,我们就一起去慢慢调查。”
那几天他们四处奔走,不知跑了多少趟警局,从车祸发生的细节到司机的人际背景,几乎查遍了所有能查到的东西,可所有结果都告诉他们,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警察还要处理其他案件,没太多精力接着管这些,只以为是事情太突然,周嘉让短时间内无法接受,安慰着说了几句宽心便宣布结案。
回家当晚,周嘉让生了一场病,高烧直逼四十度。
他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上一次还是在四年前,眼窝深深凹陷,偏冷的皮肤透着绯色。
劝了几遍都没用,他就是不肯去医院,温书棠看着他吃完药,又忙手忙脚地给他熬了一碗热粥。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暗的暖黄光调里,温书棠端着粥进来,扶着他坐起身:“阿让。”
她像照顾小朋友那般同他讲道理:“喝一点,胃会舒服很多,病也能好得快。”
周嘉让接过粥,很听她话地小口喝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倏然停住。
“怎么啦?”温书棠放轻音量,心中泛起忐忑,“是粥做得不好喝吗?”
“恬恬。”
周嘉让垂下头,侧脸线条锋利,颈后黑发下的骨节瘦削凸起,嘶哑声线伴随着不易察觉的颤:“你说,我是不是也挺废物,挺没用的。”
“才没有。”
她能猜到他为什么会这样说,身子往前凑近了点,琥珀色眼瞳清清亮亮地望向他:“阿让,我们都不是圣人,我们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没有人规定说,你时时刻刻都必须强大,必须坚强。”
他额头上的毛巾又被捂热了,温书棠换来一块凉的,放好后轻缓地帮他理着被弄乱的发:“而任何一段关系也都是相互的,在我伤心痛苦的时候,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现在换你遇到低谷,我当然也要陪你走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刻。”
从相遇的那一瞬,他们的命运就被捆绑在一起。
像浮在海面上的两座孤岛,流落漂泊数年终于找到对方,互相温暖,又互相救赎。
周嘉让病好的那天,漓江也难得迎来天晴。
温书棠说想去椿茗寺。
“听说那里有一棵古树,许愿祈福都特别灵验,我们去给外公求一签吧,来生他一定会幸福平安的。”
几天没有出门,外头已然是另一种光景,天空被洗刷得湛蓝,街边梧桐也被唤醒生机,风一吹,翻涌出成片成片的绿浪。
椿茗寺外的那条路,樱花开得正旺,粉白相间的花瓣压弯枝头,似春日细雪般随风飘落,在地面交叠铺成一条长毯。
庙里人很多,怀着各自的愿望,从各处过来上香祝祷,祈求得偿所愿。
古老而悠扬的钟声穿堂而过,杏黄色院墙与青灰色瓦脊沐浴在日光当中。
在殿前拜过后,要穿过几十阶石梯,才能到达那棵古树所在的地方。
周嘉让牵着温书棠的手,走到一半时,停下来捋了捋她耳畔的碎发:“累不累?”
温书棠晃头,笑得很乖:“不累。”
跟随人群走到顶端,视野变得开阔,庭院的东南角,参天古树肃静伫立,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身。
在僧人那领好笔和红布条,两人到右侧的案桌上写下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