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回忆录(174)
气得他背朝着她的方向,扔下一句:“行,那我们各走各的,你自己回去吧。”
可嘴硬心软,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踩着她长长的影子,像甩不走的脚印,偷偷地跟着她。
而在下一个拐角处夏怡也总会不经意地回头,像只小幽灵在飘荡,看他有没有在后面跟上自己,放慢脚步,三厘米高的圆头小皮鞋故意踩得响,手摆得老高,想拉他却又不会主动上前,试探地触碰他的手。
也是这个细节,靳凌觉得夏怡并不是真正会因为叛逆而做一些出格行为的孩子,她连烦得想变成透明小幽灵时,也只在不近不远处。
但靳凌还是被她这只“恶灵”拿捏得死死,每次都是他低头,在她的触碰下,迟疑,等她下一次的触摸,在一把握住,反手张开手掌,将五只手指温柔地嵌进她的指缝。
过去因为她总在自己视线范围内,靳凌从不担心她会走丢。
可如今他心慌不已,尤其是在那次与给夏怡看病的妇科陈主任聊天后,陈主任很隐晦地告诉他:“虽然我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但我根据她的描述,觉得她可能是有轻微的心境障碍。”
“心理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最好多关心她。”
靳凌紧握着方向盘,手指关节都泛白,他也忘记去年下半年里具体是从哪个时间节点发现夏怡的情绪波动极大,电话里有时情绪低落,否认自己,问他:“我不许你挂电话,是不是很烦?”
“我一直找你,会不会让你讨厌?”
“你会不会觉得我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我要是变胖变丑了,你还爱不爱我?”
或者干脆就让他揪心地看着她哭,明明亮堂堂的大眼睛,哭的时候却连光都不反,木纳着一句话也不吭。
但有时又情绪高昂像只小喇叭事无巨细给他讲每天发生了什么,她又买了什么,又认识了新的朋友,会给他撒娇,会计划她接下来要干嘛,眼睛炯炯有神看什么都顺眼。
像极了一只小摆钟,于躁狂和抑郁中不停晃荡。
靳凌找到夏怡时,她脚底下已经有三支空酒瓶了。
他跑了好几个地方,去了他常带夏怡去的空军家属院的那栋老房子,他给了她一把钥匙,说如果不开心了就可以来,她不在。
又去了夏怡同他去过的一家bar,她当时说她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特调,但她也不在。
还去了他与夏怡常去的陈菲的夜宵大排档,他曾装装地说过,想吃小龙虾了就来这儿刷脸卡,可她依然不在。
靳凌站在街边,指尖一点点在掉落水珠,一盏强烈的车灯从远处射来,将洒下的雨丝照得晶莹透亮,他才意识到雨在下,一直在他周围,他闭上眼睛,细细地听着雨的声音,颓然地吐了口气。
他低头回夏季霖的消息,问他:你找到人了吗?我叫警察来查附近的监控了。
许印月不信靳凌就能把人找到,多些人找总比一个人找更快。
因为突然来到的几朵雨云,大家的急迫都更近了几分,连夏季霖这么沉得住气的人,见下雨了,也开车出门。
冒冒失失的男生不小心撞了一下靳凌的肩膀,手机差点飞出去,男生连忙说了声对不起,靳凌没在意,瞥见男生跳进街边便利店的雨棚下,脱下外套,盖在躲雨已久的女生头上,问她:“你是不是在这里等很久了?”
随后又揽着她又重新跑进雨夜里,上了车。
从靳凌记忆最深处浮现出的好几个雨夜,不在
雨里就想不起来,他收起手机,立刻上车开往夏怡中学的附近,他还记得,季夏,地上是静落的雨,雷声沉淀在乌云,夏怡头发湿漉漉的,脸气得涨鼓鼓的,蹲在小吃店门口躲雨,怒斥他:“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他把伞倾向夏怡,身体给她挡着雨,觉得好笑:“不是,你不提前给我说,我怎么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啊?下雨天,我没在学校门口看见你,还以为你提前走了。”
“笨蛋!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我从小就在这里读书,每次下雨我都在这里等我们家的人来接我,但我从来没吃过这里的炸串…”
“所以作为补偿,你要请我吃一次这个。”夏怡指着油腻腻的炸串,他光是看着就觉得胃疼。
车灯交错晃动中,躲雨的人在狂奔,倒像是雨中的舞者。
夏怡打了个很响亮的酒嗝,过去一杯倒的酒量,在各种社交应酬中得到了锻炼,三瓶啤酒都喝完,也还没有倒下,不过她熏熏然,看不清楚雨,但闻到了雨味,趴在桌上听雨声,全身很快就酥软了下来。
炸串店阿姨围着斑驳的围裙出来,轻轻拉了拉夏怡胳膊:“小妹子,我们要打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