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长在山城，这里地势复杂，建筑在高低错落的阶梯中变幻莫测，让人迷失其中。第一次来山城的人，大概率会被特殊的楼层数搞得晕头转向。明明是从地面走进一栋大楼，电梯却写着14层，让人摸不着头脑。

山城的秋天雨多，经常连着许多天阴雨绵绵的。再加上地势比较复杂，老城区台阶多，从小雨天出门爸妈都要叮嘱我小心台阶。

我们住的地方是一个独院的构造，从我父母年轻时全家就住在这里，和邻居都是老相识。听父母说陈轩他们家的屋子是租住的，他妈妈原本是山城人，因为和他父亲在一起去了异乡，后来又带着他搬回来。

陈轩是在外地长大的，所以对山城的情况不是很熟悉。我还记得他给我讲第一次坐电梯的事，出去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按下了数字一，却被电梯带到了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这些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已经习惯了，可对他来讲却很难掌握。

他性格很孤僻，见到人几乎不说话，看起来很冷漠。后来我渐渐发现，他妈妈对他管教很严格，我经常看到他因为做错了事在门口罚站。我也是经历过学生时代的，大概看得出陈轩就是那种坐在教室后排，话也不多，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学生。

我的父母都是在附近一所学校任教的高中老师，妈妈教语文，爸爸教历史，陈轩就在他们教书的学校读高中。我妈妈曾带过他一年，对他的印象很好，说陈轩各科成绩都不错。我以为他是那种上课睡觉下课逃学的学生，没想到居然有在认真学习。

听她讲陈轩上课几乎不说话，也不爱交朋友，但成绩一直很好。我妈妈虽然不是班主任，但也经常听其他科目的老师提起他的名字。一直到后来高三重新分班，他就不在家，室里跟陈轩的老师打听他的情况。

我们家在一楼，所以容易观察到一些事。他们家似乎只有他和他的妈妈陈丽，我从来没见过其他人出现。一开始我猜想他父母离异了，后来我们熟悉之后他才告诉我他从小就没怎么见过他父亲。他母亲每个月都会逼他打电话跟父亲要钱，还说如果他不这么做他们母子俩就会流落街头。我听着很是心疼，发誓再也不让他过这样的生活。

虽然我和他们家并不熟，但仅是短短的几次接触下来我还是对陈妈妈的教育方式不敢苟同。我记得有一次陈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打碎了我们家的窗户玻璃，我正准备问他在做什么，只见他妈妈闻声黑着脸从他们家走出来，当着我的面一巴掌就打在陈轩的脸上。

“我让你放学就回家，你为什么不听话！砸坏别人家的玻璃你满意了？”

我眼看着她在我面前就要教训陈轩，于是赶忙张口:“不是他打碎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他没关系。”

要知道，对于他这种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儿来说，在别人面前被妈妈训斥是最丢人的。我情愿多买一块玻璃，也不想他以后在我面前都感到尴尬，更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

“不是他？那他站在这儿做什么？小韵，你不要包庇他，是他做的他就得给你道歉，我也给你补偿啊！”

“真的不是他，陈阿姨。”我的语气很平静，“是我自己刚才扔东西不小心，您不用赔。”

陈丽的表情僵住了，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是吗？既然不是他干的，那我们先回家了。”

她说完拽着一旁的陈轩进了他们家的门。

全程我并没有来得及去看陈轩的反应，只记得最后他被妈妈拽回家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是疑惑掺杂着一丝惊讶。不过我也顾不得去揣测他的心思了，赶忙拿出打扫工具清理了现场，然后打电话问父母要去哪里找人安装新的窗户。

那天晚上我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正准备起身查看房门是否都锁好，只见一张二十块的人民币从我家门缝里塞进来。

我猜到门后是谁，莫名觉得这行为有点可爱，蹲下身子捡起那张一看就是从兜里掏出来的，叠得皱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心想陈轩这小子其实也是个好孩子。我把二十块收进口袋里，第二天从麦当劳买了两份套餐坐在院子等他放学。

“陈轩！”看到他从我身边经过，我叫住他，“坐。”

“干嘛？”他虽然听起来很不耐烦，但还是乖乖停住了脚步。

“请你吃麦当劳。”我拿起桌上的汉堡递给他。

他疑惑地皱起眉，将信将疑地坐下但是没有接过我手中的汉堡。

“为什么？”

我把吃的塞到他手里:“因为你表现好，所以我想请你吃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