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生平二三事(136)
第一次被母亲、舅舅定下婚事时,她的心彻底冷了,减少回家的次数,再到京城定居。
长年累月被母亲那样无形地折磨着,她一定会发疯。
今日,离疯也不远了。
君若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唤来管事妈妈,让她们把君夫人送上马车,移到李进之的宅子,又道:“日后这里只是我的住处,不准老爷、夫人和劳什子的亲戚进门,把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腾出个库房存放,时疫过后全清出去。”
“是。”两位管事就算是木头,也已看出来了,君家又要出大事。
这就是跟着大小姐当差的好处之一:总有大戏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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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君若回到竹园,先去找顾月霖,开门见山:“问了我娘整整一晚,她都不曾改口,说反复问过为长公主送信的人,那人说买凶杀人的事情,长公主也是受人之托。”
“若是这样,事情才说得通。”顾月霖问她,“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君若照实说了,“我也要自立门户,再来一次,我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
顾月霖取出一份拜帖给她看,“我想去见见长公主,她若不给回信,我就潜入长公主府见她。你怎么看?”
君若立时明白,为着她,哥哥不想把君家牵连进去,“没事,长公主要是有整治我娘的闲情,倒也不错。”
“话可不能这么说。”顾月霖的笑如三月春风。
“也就是说,你现在根本不相信,长公主是与程放牵扯多年的人。”
顾月霖颔首,“反复想了想,没办法相信,但也总要问上一问。”
君若认同。
拜帖当即由辛夷送到长公主府。
顾月霖本没抱什么希望,没成想,辛夷复命时带着回帖和一块令牌,“长公主府的人说殿下明夜得空,烹茶恭候。持令牌在手,在城中畅行无阻。”
这情形下,李进之和君若不便同去,去了说不定会闹得长宁一味打太极。地位越高的人戒心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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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幕湛蓝,有星无月。
顾月霖随着引路的侍卫,走在长公主府的甬路上。
府邸位置有些偏,占地颇广。
没有皇室园林的富丽与匠气,借景而建,近有娇花绿树、小桥流水,远有山峦飞瀑、高楼矗立,典雅的屋舍错落期间。
行至水榭外围,侍卫停下脚步,“公子请,殿下正在等您。”
“多谢。”
顾月霖走上浮桥,展目望去,见一名女子临水而立,着一袭白色深衣,给人弱不胜衣之感。为免失礼,他没继续打量,不紧不慢地走到女子近前。
女子问道:“顾公子?”语声清越。
“正是。”
“我是长宁。”
顾月霖行礼,“问长公主安。”
“免礼。”长宁转身,负手走向水榭内,示意他跟上。
她走路如猫一般没有声息,身姿柔弱,背脊却挺得笔直,那柔弱便消减几分。
长宁转过穿堂,走进一间略显空旷的房间。
居中一张矮几,散放着坐垫,矮几上有两盏明灯、酒具、棋具。
“我食言了,说的是请你喝茶,备的却是酒。”长宁落座,随和地道,“下一盘棋,喝几杯酒,该说的也便说完了。坐。”说话间,亲自执壶倒酒。
顾月霖在她对面坐下,怀疑水榭之中只有他们二人,最起码,他察觉不到别人的存在,更没有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
抬眼打量,灯光影中的长宁,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岁,容颜清雅,气质娴静,这是样貌颇受岁月眷顾的女子。
只看其表,很难把她与叱咤疆场的护国公主联系到一起。
打好座子,喝尽一杯酒,顾月霖倒酒,“前来拜见殿下,是因听闻殿下想取我性命,总该问问缘故。”
长宁笑意清浅,徐徐落下一子,“闷得发慌的日子,便会做些无聊的事,你多担待。”
“那么,是殿下有心如此,还是受人所托?”顾月霖凝她一眼。
长宁竟直言不讳:“受人所托,但我不能告诉你是谁。”
顾月霖指间黑子随意落下,“殿下口中无聊的事,关乎几十条人命。”
“凭那二十来个人?”长宁讶然,现出很单纯的神情,“价格不高的寻常杀手罢了,兴许你一人便可全部放倒。”
“殿下曾率兵征战,最清楚事到临头会出变数。”
“可这次的变数是,根本不用人出面,他们已伤亡惨重。”
这话是不是意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长宁另外安排了人手远远观望?顾月霖这样想着,长宁已道:
“单说君家那孩子,冬季做了那等善举,我怎么会坐视她出事。只是,她结交的人是否同样出色,我总要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