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迷雾来(193)
此时,他手上沾到的少许水迹已经全干了。
他再度将手指凑近鼻端。
然而,不等吸气,他就忙不迭地将手指移开,连连摇头叹气。
“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这句话用在我身上,还真对不起来。我在那里闻了这么多年邪神散发出来的恶臭气息,但到现在都没能习惯,反而将自己的嗅觉锻炼出来了。像这种味道,别人大概怎么都闻不出来。但在我这里,却比什么都明显。”
小木头扯了扯时寻衣角。
时寻笑道:“好好,是我说错了。我在迷雾之海中,也不至于整天只能闻邪神的味道。还是能闻到其他味道的。譬如……”他神色微黯。“那些花,”
他体内流出的血液,落到了地上,吸收着邪神气息而生长出来的花。
看起来和盛开在冥界的彼岸花一模一样,实则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当年的他,在被锁神链困住时,终于完成领悟的法则正是与冥界有关的轮回法则,这才导致他体内的血液也多了些莫名其妙的特性。
他给魔螺种下花印的手段,也是那时候才从这莫名其妙的领悟中学来。
时寻依旧称呼它为彼岸花。
彼岸,是迷雾之海中的他看得到,却怎么触碰不到的彼岸。
在那儿,密密麻麻的彼岸花盛开在他身旁,将他彻底包围,可被锁神链死死困住的他,哪怕想触碰一片花瓣都不行。
锁神链死死将他困住。
他只能看到这些花、并闻到它们散发出的味道。
时寻不知道其他人闻这种花会有什么感觉,可他闻着,就只能闻到血液的味道。是血液在泥土中扎了根,而后长出来的奇异味道。有死亡的冰冷,偏偏又有空虚的、对生的渴求。
绝大多数时候,他能闻到的,其实也只有这些花散发出来的味道。
至于浓郁的邪神气息袭来,就代表着邪神又一次试图打破这封印,从这裂缝中出来,入侵人世。
同时,意味着他必须承受更多更强烈的痛苦,又任由这些痛苦不断积攒,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释放的途径。
时寻离开井边。
他往海岸走去。
在何村老家里的魔螺收到时寻传音,也从何村老家中出发,就往海边去。
时寻率先到达海边。
他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
这礁石现在裸露在海面的部分只堪容纳两三人。
时寻站在其上,海浪前仆后继地拍打着礁石。
魔螺过来时,第一眼看到时寻,而后看到也坐到了时寻右肩的小木头。
驾驭着水气飞来的它在空中顿了顿,试探着落向时寻左肩。
小木头转头看了看它,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和时寻一起看着前方海浪翻涌。
魔螺开心得触角都画着圈圈。
可很快,魔螺所有的高兴散尽。
它沮丧地趴在时寻肩上。
“老大,这里给我的感觉……也很熟悉啊。”
总觉得什么时候,就曾到过这里。
可怎么回忆,都回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来过。
时寻的语气很平静。
“我也感觉到了,所以特意让你来。”
魔螺的触角无力动了动,轻轻擦过时寻耳廓。
它叹了口气,继续无神地盯着远方的大海。
它连扎根在自己晶核中的彼岸花正在轻轻摇曳都没有注意到。
彼岸花的根须在它的晶核里,不断往更深处渗透,追逐着魔螺自己都无法触碰到的心灵深处不断沉浮的记忆。
这些内容,魔螺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但一直被魔螺的身体牢牢记住。
此时魔螺所见的一切,已引动这些记忆。然而,魔螺体内却有另一股力量,将这些记忆压了下去,不让魔螺回想起来。
但这一切瞒不过魔螺体内的彼岸花印。
魔螺的那些记忆藏得再深,都在彼岸花印的探查下无处遁迹。
那部分记忆,彼岸花印并没有让魔螺感知到,只一一传递给时寻。
时寻脸色不变,心中却起了波澜。
他实在想不到,魔螺竟然真的和这里有一段渊源。
前不久,他才一度听魔螺说起过往,知道魔螺曾经被海里的一些“大家伙”狠狠地欺负过,就在魔螺出生地,还有很多其他的海怪,都嫌弃着魔螺,逼得魔螺最后不得不在大海中流浪过很长一段岁月,最后才找到一个安定下来的地方。
而今,彼岸花印找到了魔螺自己都难以回想起来的记忆,时寻这才肯定,魔螺的出生地,就是这一片海域!
当然,只是在长弓海域,但距离弓屏岛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正因此,魔螺虽然对这里有一定印象,但印象并不是特别深刻,现在也不大容易想得起来自己和这里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