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故事的筝(32)
“今天有没有淘气?”
雨桐噗嗤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你像哄孩子一样。” 一亭笑道:“你难道不是孩子么?有哪个大人会爬到树上去,又会跌到水池子里?”
雨桐的淘气是暗地里的,不熟悉的人看她那文文气气的样子,只道是个端庄淑雅的大家闺秀,谁知背着人却是另一副模样。
那天一亭回家早,进了后院就问少奶奶的下落,小环苦着脸朝树上指了指,原来雨桐放的一只风筝跟老榆树的树梢缠一块儿了,拿竹竿子挑不下来,她又不愿惊动别人,就干脆爬上树去亲自动手。
榆树有两层楼那么高,一亭抬头看见树杈间站着的那个俏丽身影,不免心惊肉跳,又不敢高声责备,怕吓着她。
雨桐等把风筝解开了,让小环在下面接着,然后她一步一步往下面退,到半人高的地方,脚下忽然打滑,手又没抓稳,直接摔了下来。
一亭吓得脸色煞白,雨桐却一骨碌爬起来,没事人似的拍拍身上的灰尘,还冲他笑。
另一次更惊险。
初夏一到,花园池塘里就多了不少小鱼小虾。雨桐无聊时喜欢蹲在池塘边玩耍。
为了显得自然好看,沿着池塘铺了许多板凳大小的石块,每一块都是活络的,雨桐在上面走动时不光脚下摇摇晃晃,身子也随着摇摇晃晃。
小环担心她摔着,在一旁提心吊胆,但雨桐胆子大,蹲在晃动的石头上,还敢俯身去汲水。
有条特别淘气的小红鱼不停地在她眼前晃,逗弄她,她禁不住用手去捞。
小鱼狡猾,怎么都不给她捞着,雨桐起了好胜心,见旁边有根芦苇枝,便歪身子去够,重心转移,脚下的石块也跟着倾斜过去。
小环吓坏了,大叫:“小姐留神脚下!”
但已经晚了。雨桐身子失衡,一只脚踏进了水里,眼看整个身子都要倒进水里时,突然有只手腾空出现,及时将她拉住。回头一看,是一亭,眼睛亮亮的,嘴巴鼓鼓的,好像很生气,又似乎嘴里藏着笑。
一亭将她拦腰抱起,雨桐听见仆人在远处笑,脸顿时红了,挣扎着要下来。一亭手臂用力,不给她得逞。
“快放我下来呀!”雨桐低声央求。
“不放,还淘不淘气了?”
“不敢了。”
“唉,总也不长记心。”
忽然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一亭这才松开了她。
“晚上再罚你。”
雨桐讨好地笑,“我给你多抄两张经书,可好?”
一亭笑着摇头,他对她的气总是攒不住,没多会儿就散了。
在他眼里,雨桐的零零总总都是有趣的,一个念头,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惹他发笑。雨桐不习惯了好一阵子,后来猜想他大约有点养宠的心理,这也未免看轻了她,莫非他对她的认识还停留在棋盘边那一对眸上?不过也没再和他闹别扭,一亭珍惜她,待她无可挑剔,尤其是自由,她读什么书,说什么话,从不约束她,已是很难得。
雨桐在梁家过得要比在谢家快乐得多,乃至于一些儿时心性也渐渐流露出来,唯独看见婆婆有点害怕。
有次她听到老太太评价自己:“看着闷声不响,说话做事和小孩子没两样。”
一亭笑着为她辩解:“是还不大,到年才满十九。”
“我十九岁都生下你哥了,这个家里里外外还得我操持,你媳妇都干什么了?”又批评儿子,“你这么宠太太也是少见,说出去会被人笑话。”
一亭只是笑,不在意。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雨桐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不管娶了谁都会对她好?”
“当然了,因为喜欢才娶回家,娶回家了不对她好那不是自相矛盾么?”
她又鼓起勇气问:“那你是先喜欢上的还是娶回家了才喜欢的?”
他待雨桐实在太好,因此她有时难免生出些猜想来,定亲前他在饭桌上对自己那一笑似乎也是有深意的。
一亭不回答,却来刮她鼻子,“问题这么多,该罚。”
他罚她的方法无非是挠痒痒,然后乘她笑得浑身酥软之际亲她,没完没了地缠绵,到那时候,雨桐心里即使有一万个问题也会被溶化得干干净净。
她偎依在一亭怀里,身子软软的,心也软软的。
“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
“看书、写字,总是这些事情。什么时候你有空,带我去药堂转转吧。”
一亭诧异,“你去药堂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做事的地方。”
“那地方在扩建,有些乱,而且你去了我也没功夫陪你。”
雨桐不气馁,“我就自己转转,不用你陪。”
一亭想她大约在家闷得发慌了,便点头说:“那你来吧,如果我没空,会找个伙计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