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故事的筝(96)
“宋先生,其实你只要把袁礼江的下落说出来,我也不会为难你。你不说,我们对你的怀疑就会加剧,这又何必。”
宋希文无奈地一摊手,“我不是早说清楚了!我送他到江边,他上了一条船,去了哪里他没说,我也没问。”
“船是谁安排的?”
“自然是那两名绑匪了。”
羽田冷笑,“他们两个都是学生,哪有宋先生经验丰富,我恐怕是宋先生指点了他们吧?”
“你非要赖我头上,我能怎么办?”
“嘴真硬。”羽田笑,“不过你既然进了我这地方,清不清白,自然能见分晓。”
他走到门口,又回身,“现在你怕不怕?”
宋希文道:“怕,怕得想死!”
两人再次爆发出大笑。
钱塞进去几天了,总不见动静,洛筝心焦。
祁静有一天来告诉她,“我天天去找欧老,欧老说再耐心等等,那里面有个叫羽田的很难说话,就是他死盯着宋先生不放。”
“那到底定没定他的罪?”
“没说确切,即便定罪也要宋先生自己肯认吧。欧老这回对宋先生似乎不满,嫌他多管闲事,唉。”
洛筝心里刺了下,是她把宋希文拖进来的,以为能保住汪鉴和刘君,可那两人依然一死一伤,宋希文又吉凶未卜,实在......当然这么想有点马后炮。
祁静见她面色难看,忙宽慰她:“你放心,有欧老在,人总能保住的,只是要多费些周折,多难为些钱。”
天黑了。
洛筝在房里慢吞吞吃着晚饭,张婶包的馄饨,和平时一样鲜美,可惜她没有好胃口。
突然一阵强风吹来,木格窗户噼啪作响——她神不守舍,忘了扣上窗子搭扣。起身关好窗,又觉得闷,便去阳台上站一会儿。
灯火管制下的城市隐隐绰绰,像沉没在巨大的海洋里,寥寥灯光来自远近住户的窗户,忽明忽暗,如天上的星星。一半是海洋,一半是天空,人浮于其间,轻飘飘的没有着落。再过一小时,灯火会渐次熄灭,属于平民百姓的夜便真正来了。
有人在楼下吹起绵长的口哨,如振翅飞起的云雀,在天空划出一道圆弧。洛筝朝黑黢黢的地面瞟了一眼,借着一楼廖太太房里的一点光,恍惚看见有个身影斜倚在墙根。
她触电似的哆嗦了一下,欢喜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转身进屋,推了门直朝楼下奔去,生恐晚了,那幻影便会消失。
她跑得急,难免气喘吁吁,宋希文抱着膀子,眼眸亮闪闪地盯着她。
“你没事了?”
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差点哽咽。这场景多平凡,在过去经常发生,又多不易,她等得心都憔悴了。这会儿真怕自己只是走进了梦里。
“你看我像有事吗?”
他仍旧含着笑,轻松自如的语气。
洛筝的目光当真在他脸上身上浏览起来,朦胧的夜过滤掉了她恐怖的想象,眼前这个人的确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她放心了,嫣然笑道:“上楼坐吧。”
意念里,有太多话要讲,有太多问题想问,可坐定了,忽然觉得一切问题都是多余,只要人在,心就踏实了。
她去备茶,他耐心等着,但那一刻的静默并非虚空,充满了泡沫一样轻盈的欢悦。奇异的感觉在两人之间传递,他们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
喜悦犹如一阵扩散的雾气,总要等源头静止了才肯停息,然后,所有乍然而起的悸动都回归原位,生活又实实在在落到地面,一切变化都发生在心里,唯有自己清楚。
宋希文是刚被放出来的,欧老派车去接他,祁静也同去了,一直把他送到家里,等欧老他们一走,他立刻就溜出来,直奔洛筝这里。
第四十章 :情动
“他们为难你了吗?”洛筝问。
“打了一顿。”
“疼吗?”
“当然疼了,他们抽一下我就哇哇叫几声,有一回疼得昏过去,那混蛋给我来了桶凉水,我算见识这帮狗杂种的手段了!”
洛筝听得心惊。
“他们怎么肯放你出来的?”
“羽田逼我交出袁礼江的下落,但我一口咬死自己只是个中间人,即便杀了我也说不出来。他们没辙,认为我是那种脑子不好使,胡乱讲义气的中国人,平时又不太着调,总不成真把我打死了?欧老又托了人,主要还是钱起了作用。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不管中国的鬼还是外国的鬼,都认钱!”
洛筝听他说得好玩,心里却明白里头的残酷,那一声声惨叫又赫然回荡在耳边。
“给我看看你身上。”她突然要求。
“……什么?”宋希文其实很快就明白过来,脸色顿时有点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