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冲直撞(29)
闻杰愣了一下,舌头略微打结,“呃,我以前…..也……遇到过,喜欢这么玩的人。”
主管张彬正在拆解一辆问题车,借此给新来的工人作基础培训。丁蕴洁向来喜欢泡在车间胜过躲办公室里,培训工人虽不是职责所在,她没事也喜欢来听听,顺便给张彬打下手。
她以为闻杰有事找自己商量,谁知他就站那台车旁边,看他们怎么拆部件、拧螺丝,也不多话,看得津津有味。后来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再没回来过。
许佩珊猜测,“可能在外面谈生意?”
“也不像。销售这块,郑远是直接向姚董汇报的,没听郑远提起过闻杰,一张口就是姚董想怎么怎么着。”
“那就不懂了。”许佩珊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呢,现在感觉怎么样?”
丁蕴洁咬住嘴唇,半天才说:“心里乱……原来吧,觉得能从配件部那个大杂碎缸里脱身,到整车部干点以前没干过的事,挺有意思,环境也相对简单些,没想到踏实了一年不到,又给弄火山口上去了。”
许佩珊笑道:“是不是特后悔被我忽悠来顺时?”
“啊?哈哈!那倒没有。”丁蕴洁端起杯子,搁在手心里转着,“博特是一潭死水,十年后自己什么样不用猜就知道,一眼看到头。顺时不一样啊,今日不知明日事,很戏剧性……精彩,精彩。”
“可你还是更喜欢博特。”
“不,我没有特别喜欢哪里。”丁蕴洁放下杯子,“说白了,就是份工作,既然是工作,在哪儿都不可能称心如意,还是常昊泽说得对,愿意干,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不愿意干,就处处都是麻烦。所以想想自己也是傻,要那么入戏干什么?”
许佩珊嗔笑,“你才想明白啊,我早就看得透透的了。何止工作呢,人这一辈子,只要别太忘情投入,什么坎儿都能过去,不就几十年的事吗?”
丁蕴洁说:“咱俩慧根不一样,你一直比我聪明。”
“别寒碜我。”
丁蕴洁笑,“我说真的,我要碰上你经历过的那些事,真不见得有你的定力,我可能会杀人。”
“杀人得吃枪子儿,为那样的人不值得。”
“我知道,可我还是会忍不住。”
丁蕴洁至今记得,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喝茶聊天的场合,许佩珊用特平静的口吻对她说:“有件事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免得你将来吃惊——我打算离婚了。”
离婚原因是前夫有了新欢。发现问题后,许佩珊没有激动得上蹿下跳,而是找私家侦探拍了几张对方和小情人在一起亲热的照片,摆在前夫面前。双方爽爽快快把离婚协议给签了。
那段时间,丁蕴洁特意留出不少时间陪着许佩珊,怕她想不开。结果她吃得下睡得着,还胖了好几斤,反而丁蕴洁弄得跟做贼似的,成天疲累不堪。
“我可能是个挺冷血的人,不需要婚姻,一个人过反而更自在。”
许佩珊也的确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当年结婚也是因为年纪到了。
“你去过我家的,特别小是吧?我到上初中还跟我哥挤在一个房间,有天晚上发现他对着墙哼哼唧唧不干好事,把我恶心坏了,就吵着我妈一定要一个人住。可家里就那么大,我妈被我闹得没办法,在阳台给我搭了张铺,冬凉夏暖,可也比跟哥哥住一起强啊!我爸也不是好东西,喝醉了不是跟我妈闹就是揍我哥,家里天天鸡飞狗跳,我从小就泡在这样的环境里,所以当有人说要娶我,给我一个房子时,我高兴坏了,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
许佩珊轻轻叹息,“回头想想,我其实就是想摆脱那一家子人,嫁给谁都行。我真正渴望的是安静的生活,不要有一点动静那种,还有什么比一个人过日子更痛快的?”
她和前夫没多少共同话题,对儿子也不是特别上心,她对儿子的关心程度远不如前夫。
“所以你说,我让儿子跟他出国,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佩珊问:“你最近在跟谁约会吗?”
丁蕴洁摇头。
“腻歪了?”
“有点,也怕了。”
丁蕴洁把在酒吧遭到羞辱的事告诉了许佩珊,但隐去了闻杰的身影。
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闻杰为什么要替自己出头,更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居然傻傻地站那儿,由着他用几块纸巾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
她仰天呼出一口气,“没那心思了,跟你一样,就想一个人待着。”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有阵子特别热衷去夜店,把自己打扮成另一个人,在酒吧里流连,结交各种男女朋友,那是对枯燥现实的一种补偿。
双重人格的双重生活——她自我反省过——这类人渴望浓墨重彩的表演,向自己证明生活的确是复杂的多面体,它们交叉延伸,通往无限可能。一句话,她需要不断变化的生活,但又畏惧这种变化出现在真实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