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比，我们全是没出息的，三十多年就没离开过家门一步。”

闻杰横跨在椅子上吃橘子，顺手把橘子皮丢进窗台下的垃圾桶，嘴上说：“你每天不寒碜我几句日子就过不下去是不？跟你们比，我是浮萍，你们是结结实实的树，浮萍不管飘多久都没着没落，树可是越长越根深叶茂。你们现在人手一份产业，我呢，一无所有。你说，到底谁没出息？”

陈康听了也得意起来，“你要说见世面，我们比你是差远了。但要说到扎根，那还真是，这么说吧，你在这儿要是被谁欺负了，往大街上一站，随便喊我们谁的名字，保管能冲出一群人来帮你。”

同处一室的会计吕梅噗嗤一声笑出来，陈康扭头看她，“怎么，觉得我吹牛？”

“不是啊陈老板，我是笑闻先生这样的人，谁没事会欺负他呀？”

陈康手一指闻杰，“你看他长的那样，你们女孩子是不是特喜欢？”

吕梅抿着嘴，笑而不语。

“可男生就不乐意了，高中那会儿，谁心里没一两个暗恋对象啊？可一打听，自己喜欢的姑娘全对这家伙两眼放光，你说能不气嘛！那时候想揍老闻的人多了去了！”

吕梅忍不住问：“那你俩也是情敌？”

“当然不是！”陈康得意，“我喜欢的女生是我初中同学，跟我没考在同一所高中，逃过了他的魔爪！”

闻杰接口说：“可惜没逃过时间的魔爪。”

“是哦！”回忆往事，陈康也有点伤感，“最后还是错过了。那可是我的初恋，现在回想起来，心还会砰砰跳的。”

吕梅问闻杰，“那闻先生的初恋是谁，也是同学吗？”

闻杰没答话，陈康替他说：“没在高中谈，他太懒了，连女生都懒得看一眼，我们毕业后头一年同学会，他居然把 A 女生叫成 B 女生，把人彻底给得罪了！”

闻杰不愿聊这个话题，拍拍屁股底下的椅子，“陈老板，你什么时候给这椅子升个级呀？”

办公室里的椅子虽是仿的明式家具，但做工粗糙，横平竖直，没有一丝起伏，坐久了硌得屁股疼。

吕梅马上附和，“这事我都提多少回了，没用！老陈什么都好，就是小气！”

陈康笑道：“不小气攒不住财！”

闻杰说：“主要老陈忙，没时间坐椅子，不知道一天八小时坐这椅子的痛苦！”

陈康吩咐吕梅：“明天你去订购一批软椅垫，往上头一铺不就舒服了？”

吕梅翻一个白眼，闻杰正想开句玩笑，手机响了，是姚奕打来的。

“小杰，今晚有空吗？回来吃顿饭吧！”

闻杰心里一算，好些日子没见姚奕了，忙说：“有空。晚上我一定到，需要我带点什么回去吗？”

姚奕说：“用不着，你人到就行。”

闻杰晚上回家，叶婶和祁奶奶已经忙出一桌菜，丰盛程度超过给他接风洗尘的那顿。闻杰笑道：“又做这么多菜啊，咱们几个人吃不完吧？”

叶婶说：“今天是小姚生日，菜不能马虎。”

姚奕从楼上下来，职业装换成了家常便服，宽松的荷叶色针织衫和修身长裤，闻杰很久没看见过这么婀娜的姚奕了，恍惚想起她年轻时，也喜欢赶时髦，那时她和哥哥还没结婚，每逢亲戚聚会场合，只要闻军带着姚奕亮相，总会成为宴会最抢眼的一对。

闻军过世后，她骤然失去打扮自己的兴趣，胡搭乱穿，人一下子老了好多岁。而此刻的姚奕，虽不再璀璨夺目，毕竟又站起来了，笑容温和，隐约透出坚定的意味，令闻杰心暖。

“我是最讨厌过生日的，”姚奕愉快地说，“过一岁老一岁，不过借个由头热闹一下。”

闻杰很歉疚，他根本就忘了姚奕的生日。

“大嫂你该告诉我一声的，我连礼物都没准备。”

“我故意不说，就是怕你破费。小嫣给我寄来了几身衣服，爸妈也邮了礼物过来，其实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有家人陪在身边就很开心了。”

叶婶把碗筷放上桌，问姚奕要不要开席，姚奕点头：“人都到了，咱边吃边聊。”

四个人开了一瓶红酒，是叶婶去超市买的，谦虚说：“我也不懂，只知道挑最贵的买，那个导购员跟我说是法国进口的，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闻杰尝了一口，见三个女人都盯着自己，忙点头说不错，叶婶放心地笑了。姚奕把桌上多出来的一个空杯也满上酒，搁自己旁边，却不喝，向闻杰解释说：“给你哥的，每年生日，我跟他都要喝一杯。”

闻杰默然。

姚奕十几岁就跟闻军在一起了，两人吵过、闹过，姚奕还离家出走过，但每次都能重归于好，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第三者能插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