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偶然+番外(17)
“嗯,平地上走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哦,下台阶你可得扶我一把……算了,我还是买根拐棍拄一拄好了。”
知春的笑容终于绷不住:“荣钧,你恨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知春鼻子发酸:“是我非要搞什么庆祝,如果我不……”
荣钧打断她:“但走错地方的人是我。”“可如果我根本不起这个念头,你也……”
“那说不定我会在去荆江的高速路上送命呢?”
知春哑然:“……你非要这么咒自己?”
荣钧看着她,眼神坦然:“人没法逃得过自己的命运。我还活着,已经算幸运了。”
知春不知道他这算是豁达还是悲观,她忍不住落泪,抽抽鼻子说:“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荣钧轻轻笑了笑:“你有了个女儿已经觉得很烦了,不需要再添一个儿子。知春,我是你丈夫,总有一天,我会站起来的。”知春含泪点点头。
然而,右腿的恢复情况却让人担忧,脚背处的淤青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反而有发黑的迹象,这让荣钧焦躁。
王主任来看了好几次,每次的结论都不一样,知春着急,天天追着他问,得到的回复是,还要再全面检查一次。
检查过后一星期,王主任才把知春叫去办公室,他不苟言笑的神情让知春紧张。
“有个不好的消息。”
知春心一沉。
“关于荣钧的右腿,检查下来情况不是很好,脚踝及以下部分正在恶化,所以,”他推了推镜架,“我们研究下来认为,需要再作一次截肢手术,不过只是截脚踝及以下部分……”
知春胸口像被猛力推了一把,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失声叫起来:“为什么?你们不是说右腿可以保住的吗?明明只是撞伤而已,为什么还要截?”“之前的估计有点乐观了。”
知春稳稳心神,迅速压住愤怒,事已至此,得罪医生显然是不明智的。
“是骨头的问题吗?骨头合不上?”她猜测着,并飞速从知识库里搜索可以驳倒王主任的论点,她在医院陪荣钧的这一个多月,从医生们嘴里了解到不少医护知识,没人对保住荣钧的右腿提出过疑虑。
王主任摇头:“不是骨头的问题,是他脚踝到脚板处的皮肉出现大面积细胞坏死现象,情况还在进一步恶化,如果不及时截肢,极有可能连累到整条右腿。”
知春半张着嘴,愣了一会儿,言辞恳切地说:“王主任,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吗?这条腿对他很重要,如果再截,我,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王主任露出抱歉的神色:“如果能保住我们肯定会保,这也是我和其他几位医生一再讨论后作的决定,是从整体上考虑……”
“不!不!我不接受这样的决定!”知春终于按捺不住,再次爆发,“你们太草率了!一会儿说没问题,一会儿又要截他的腿,那是他唯一的腿了啊!不长在你们身上你们不心疼是不是?”
“小谢,你别激动!来,坐下,坐一会儿。”
王主任给知春倒了杯水,语气缓和而诚恳:“我知道这个结果你们很难接受,我完全能够理解。作为我来讲,当然希望病人能最大限度减少损失和痛苦,但事情往往很难如意。”
知春大口喝水。
“做这个决定我们也是慎之又慎,为此连着讨论了两天,最后结论不变,必须要截,这是舍卒保帅,没办法的事。”
王主任的话一句句钻进知春心里,她忽然感到无边的凄苦,还有害怕,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落到噩梦的最底部,谁知道还能继续向下,那个弧度的最低点究竟在哪儿?
“是不是,这次手术之后,他就不会再受折磨了?”知春这么问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向命运作出了妥协,可她能怎么办呢?她站在白茫茫的荒原上,陪伴她的是脑子里同样的白茫茫。
“可以这么说吧。”王主任宽慰她,“除了右脚,他身体其他部分的恢复情况还是不错的。”王主任送知春出办公室,体贴地叮嘱:“你好好和荣钧说,注意别刺激他。”
荣钧没有像知春那样激动到口不择言,他先问:“必须这么做?”“王主任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知春苦着脸,如实相告。
荣钧半天没说话,知春担心地看着他,陪他沉默,却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了十多分钟,荣钧终于开口了,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我不想截,我想留着它。”
仿佛这样有用,仿佛右脚的去留全由他的决心来裁夺。
知春愣着,再次感到充当说客的艰难和倦累,还有委屈,她明白一条完整的右腿对荣钧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些日子,保住右腿几乎成为他支撑下去的信念。她当然也希望荣钧能保住这只脚,可现在偏偏却得站在反对他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