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4)
比如,段郁从不会在坐下的时候将椅子发出很大的摩擦声,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将碗里的油渍溅得哪里都是,更不会随意贬低一个女性,切牛排的时候不会过于讲究但每块牛肉却切得都刚刚好,会在饭后将餐具归于原位……
“我刚刚点了个酒店,你知道的,成年人得先磨合一下才知道合不合适。”
思绪飘飘荡荡,最后被迁入牢笼。
余岁眼眶有些红,别开眼,转身提起包,也没管男人错愕的目光,以及嘴里蠕动的谩骂,径自离开了饭店。
街道上人头攒动,两侧的树木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一闪一闪的。
余岁出来得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一股冷风吹来将她满腔情绪瞬间吹散,一时有些挫败,像是凋零的枯叶,被风碾碎般发出的破碎声响。
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想到他。
余岁长长呼了口气,像是郁闷,一脚踹飞逗留在脚边的那粒碍眼的石子。
石子蹦蹦跳跳滚得很远,余岁百无聊赖地顺着看过去,这一看竟发现五米外的路灯下倚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灰色呢子大衣,乌黑的碎发慵懒地垂在额前,遮住浓密的眉毛,下巴扬起露出冷俏的侧脸,骨节分明的长指在脸前微微聚拢。
“咔嚓”一声,只见他掌心瞬间窜出一朵跳跃的橘红色的火苗。
下一秒,男人的视线慢慢扫过来,像是一道漫长的迟到了五年的凌迟,将余岁心底的那道防线瞬间磨得粉碎。
周围人影幢幢,男人的正脸一瞬刺入眼底,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一张脸沉的可怕,像是黢黑的夜空要将她吞噬。
余岁四肢不受控制,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暗暗发力,将掌心扣出一个又一个深红色的月牙,但面上却依旧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仿佛当初那个狠心的人不是她。
段郁掐灭烟头,双眸腥红,大步朝她走来,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量攥紧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到旁边的迈巴赫旁。
蝴蝶骨磕上去,余岁疼得闷哼一声,长睫覆下遮住眼底倔强的水光,不敢看他。
“余岁。”
段郁咬牙切齿,眼底没有一丝怜惜,只剩狠戾:
“我他妈说没说过,再让我碰见你,我弄死你。”
第2章
记忆的匣子一旦打开,身体便如潮退般被卷携得只剩下一副空荡的躯壳,唯有通过丝丝密密的痛感才能将那个缺口慢慢填满。
*
高中生活的快节奏感其实不比朝九晚五赶通勤的慢,尤其是越到了高三这个年级,时间越像是打了膨胀剂,倒退的数字一遍遍刻进心底,却未曾有一秒是真的为谁而停留过。
一上午的课班里的同学大多都在开小差,不是在桌洞里偷着翻看漫画,就是在拿黑笔涂抹卷纸上的题号。总之,就是干些无聊的小事以此来消磨枯燥且乏味的高三生活。
余岁上学期期末成绩不错,这次自己选的座位,在班级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样既不会太显眼,又能享受每天下午六点半的那一整天中最美的一场日落。
正低头记笔记,桌面上突然蹦出一个小纸团,余岁本来想装没看见,但耐不住前桌的顾珍曼一个劲儿地喊她名字。
“喂,余岁帮递一下呗!”
思路彻底被打断,余岁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轻蹙起,但无人在意。
往常这个时候,哪怕是再不情愿,余岁也不会明晃晃惹得这位大小姐不快,但或许是昨晚一夜没睡好的缘故,这回难得的冷下脸来。
二人正僵持着,这时语文老师合上书一脸严肃从讲台上走下来,看路线明打眼儿是奔着余岁来的。
谁不知道余岁上学期期中考试语文缺考,语文老师觉得她学习态度有问题,两人至此结下梁子,以至于每堂课都要被着重点名几次。
众人一副看笑的模样望过来,余岁没理仍旧一副安静模样,而前桌顾珍曼的脸色早已红到滴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恨不能将那纸团生痛活剥了。
“这是谁的?”
语文老师捏起桌上的小纸团,先是扫了眼坐在座位里沉默不语的余岁,而后环顾四周象征性的又问了一遍,神情绷着,严肃得像是立在校门口的那盘日晷。
没人吭声。
语文老师也没再问第二遍,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拆开那团皱巴巴的纸团。
“段郁今天要来学校,你上次买的那支口红借我涂涂呗。”
语文老师的声音不大,但足以清晰地落到教室里的每个人的耳朵里。
班上有部分男生爆笑如雷,开始吹口哨,眼神时不时地朝这边递来。
语文老师则是更加生气,毕竟带了两年的课,班里学生的字迹都认得,脸上戴着的近视镜险些挂不住,伸手用力拍了下桌面,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向某处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