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蜜月(15)
梁叙给她讲题时,总是很克制地坐在离她两拳的位置,再稍稍向前倾身,所有的复杂繁冗的知识点被他掰开揉碎了写在草稿纸上,字迹整齐又在落笔时带有锋芒。
普通的黑色水笔握在他修长的手指中间时,像是被施加了魔术一样,所有复杂的公式和数字都带有了灵性,从零散组成完整的答案。
她托腮看着梁叙写下满页的公式:“哥哥,你写的字好好看呀!”
梁叙也很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梁叙给她讲题的过程更是耐心,不急不躁,像是溽暑天气里拂来的一阵晚风一样,挠得人心底痒痒的。
“你的思路其实是没有问题的,但可能在操作上有点小小的失误,不过没关系,已经很不错了。”
偶尔的提问,江兰时若是回答正确,梁叙也会露出肯定而鼓励的笑容。
“关于这道题,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她尝试着回答后,梁叙会轻轻转笔:“很厉害,是我没有想过的思路,那我们沿着这条思路继续,好不好?”
她记得梁叙说:“做题呢,就像搭建房子,如果地基稳固,后面便可随意填涂色彩,反之,随时都会坍塌,所以我们先从最基本的原理讲起。”
第一次走神,是一道地理题。
题目是什么,在江兰时的记忆里早已模糊,但她却清楚地记得那道题目的答案——冰岛。
“冰岛好玩吗?”江兰时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梁叙。
梁叙弯唇:“没有去过,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她很少看见梁叙笑,只是那一笑,少年的眼底宛若盛了一整片星海。
她想,她这一生,都忘不了了。
那个暑假后,稚嫩青涩的少女的心门像是被缓缓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她开始有意识地关注和梁叙有关的一切。
他的课表、他身边的朋友、他喜欢喝的饮料、他在篮球场上投球时抛出的漂亮而完美的弧线……
太多了,几乎占据了中学时代江兰时日记的所有。
寒来暑往,草木生长过一轮,少女的心事也随着时令悄然发芽。
但这样的日子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当时的梁叙已经高三,按正常情况来讲,他在附中的时间都不足一年,更何况他还是用国奖保送国内Top大学的竞赛生。
江兰时记得,她初二那年的冬天,似乎有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在学校见到过梁叙。
起初她只是装作不经意地遛到附中的高中部,但连着好几日都没有见到梁叙,甚至卧室对面阳台上的灯也许久都没有亮起来。
直到遇见梁叙班上的一个姐姐。
姐姐看着她:“你说梁学神啊,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去参加各大名校的自主招生考试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姐姐轻轻唔了声,“不清楚,因为这样的事情,按照梁学神的性格,不会和我们讲的。”
江兰时有些失落地垂下眼,轻轻“哦”了声。
这天其实是附中放寒假的日子。
高三寒假补课,但初二不补课,这意味着,如果今天还不能见到梁叙,整整一个寒假,她或许都很难见到梁叙了,毕竟高三课业繁忙,回家时常在半夜,但江兰时是熬不到那个时间的。
她本都要满怀失落地离开了,却在低头转身的时候撞入了一个高大的怀抱中。
她抬起头,是梁叙。
那天宁城难得落了雪,梁叙穿着一身长款的黑色羽绒服,脖子上绕着一条浅灰色的围巾,头发上沾着细碎的雪,在看到她的时候,显然有些意外。
在看到梁叙的那一瞬,江兰时只觉得自己小腹酸酸的,像是坐过山车快要坠下来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完后又不约而同的缄默了。
像是一部老式影片的人声突然卡顿了一样,那一瞬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到背景中流失的画面。
最终是梁叙往旁边挪了半步:“楼梯口风大,别吹感冒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说着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围巾,稍稍弯腰,替江兰时系上。
那一刻,两人离得很近,近得江兰时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有一瞬间,江兰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他替自己补课的暑假。
带着梁叙温热体温的围巾触碰到江兰时的皮肤时,她不知为何,忽然鼻子一酸,连带着眼眶中也沁出些泪水来。
“哭什么?”梁叙敛了敛眉,如是说。
江兰时分辨不出梁叙的情绪,只好吸了吸鼻子,指着两人头顶那顶白炽灯:“灯光有些晃眼睛,没什么。”
梁叙跟着抬眼看了下那顶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白炽灯,沉默了片刻,从衣兜里取出一包手帕纸,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江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