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蜜月(70)
“我还将你写进了我的毕业论文致谢里面,毕业典礼那天,要我发言,我就把致谢里的内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了出来,引得全校同学起哄,我却不觉得难为情,因为你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我整个青春。”
“我们没红过脸、没吵过架,从大学时代的自由恋爱到顺利结婚。我们结婚那天,来了很多人,在人群、鲜花、掌声的簇拥下走向彼此、交换戒指,然后在面纱下,亲吻。”
“婚后,你全身心投入你的科研工作,我则在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后,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家庭煮夫’,除了每年春天,我们会来冰岛度假之外,每逢假期,我们总要出去见一见别的风光才好,山顶的日出、海面的日落、寻常山涧里的风,都见证过我们在一起的瞬间……”
梁叙讲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微弱。
另一只攥成拳的手也在发抖。
他没撒过这么长的谎。
他非常清楚,他讲述的所有,除了那年的暑假,没有一件是真的,可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不是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想象。
如果在现实中无法实现,那他希望,在另一个时空里的江兰时和梁叙,可以这么幸福下去,一直白头到老,鬓雪相拥,而不必遭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他说完偏头去看江兰时,却发现,她靠着床头,眼睫垂下,覆盖住了眼睛,像是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梁叙双手掩面,才发觉自己面上是一片湿润的温热。
他忽而有些庆幸,庆幸江兰时应当没看见自己落泪的画面。
可一旦视觉被黑暗覆盖,他喉咙间的哽咽,却怎么也压不住。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看着沙漏流动的人,他不想接受沙子流尽的结果,所以总是把沙漏倒置过来,可无论他怎么倒置,倒置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沙子会流尽,他也不具备改变结局的能力。
可江兰时第二天醒来,又会忘记他前一天讲过的所有,于是同样的故事,他讲了很多遍。
但每次都会有点出入,他总希望他们在另一个时空里的故事可以再圆满些。
比如江兰时出生于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她的父母没有离异,也很爱她;
比如江兰时上学时很受欢迎,同学和老师都很喜欢她;
再比如,她很健康。
他想,江兰时这么好,本不该遭受这些无妄之灾,所以他百般更改小细节,总想让江兰时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他每天都会和江兰时说那句久违的“我爱你”,可江兰时的记忆不清楚,也不会记得。
随着那个沙漏一遍遍流尽,梁叙最不能接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江兰时,彻底失忆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认识梁叙,对这个世界只剩下了陌生。
梁叙一遍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局。
可当他想要和往日那样,给江兰时讲述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时,江兰时的眼眸却是浑浊的。
他说话,江兰时也不应声,往往是他说了很多,江兰时才讷讷地看着他,半天却只能吐出一个“哦”字,像是完全没和他在一个频道上。
但梁叙并未放弃,他仍旧一遍又一遍地同江兰时讲述他们的过去,拿着照片一遍又一遍地同她回忆这段时间发生地所有事情。
有时江兰时的精神状态稍稍好一些的时候,会看着他,试探性地说一句:“我叫江兰时,你叫梁叙。”
梁叙也会有喜极而泣的冲动。
他从前听别人说过,比死亡更痛苦的,是遗忘。
当时他还不信,而今当这件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时,他却如同被深海溺毙一般。
四月十八日早上,江兰时还没醒,梁叙的电话却响了。
他接了电话,是他之前找丽芙办的特许证办好了。
他看了眼安静睡着的江兰时,离开医院,去领取特许证。
丽芙还和他说:“希望我和梁先生正式合作的那天,我可以见到您太太本人。”
梁叙有一瞬的走神,但还是说:“但愿。”
他回到病房,一手解下江兰时当时给他织的那个围巾,说:“兰时,看我拿到了什么?”
江兰时没应他。
不过这也正常,梁叙脱去厚重的外套,走到江兰时跟前,他如往常那样,轻唤了声:“兰时?”
床上的人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梁叙心底一沉,抬手按响了床头的呼救铃。
不过多久,护士和医生都进入了这间病房。
梁叙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检查,嘴唇颤抖着。
这个过程不到两分钟,梁叙却觉得分外的漫长和难捱 。
“梁先生,很抱歉的告诉您,病人已经离世,根据病人遗体情况判断,离世时间,大约在十分钟之前,请您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