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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一座岛(2)

作者:安逸 阅读记录

唐清沅感激地冲他挥挥手,目送直升机缓缓升空,直到它变成蓝天上的一个黑点。

整个世界忽然就静了下来——

尽管耳边有如山雷轰鸣的风声,有呱呱啾啾的鸟叫,但失望岛仍然静得像一颗多年来没有悸动过的寂寥的心脏。

她想起,决定接受这个任务之前,威尔逊教授对她说的话——“在岛上艰苦地生活,并不难。难的是,直面那种无边无际的荒凉与寂寞。”但孤独对于唐清沅来说,并不陌生。相反,她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连呼吸都比在城市中更畅快。

所以此刻,她将被风吹来挡住眼睛的刘海拨到耳后,谨慎地环顾了一下这个被灌木、深草与野花占领的山坡,晃了晃腕表上的指南针,随即将防风帽拉起来,虽然这并不能让她耳边呼啸的风声减弱,但至少那些风不再能吹得她面颊发紧。

她吸了口气,坚定地向前迈出一大步——从现在开始,唐清沅必须在这个除了植物、海鸟、企鹅、象海豹之外再无其他任何生命迹象的无人岛上,独自生活一整年。

供科考人员居住的营地,其实只是一排低矮陈旧的白色木屋。

房舍建在背风坡较为开阔的平地上,最早是气象研究人员和地震考察员居住的地方。

他们撤离后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这些房子便一直空在那里。

2035年以后,新西兰政府决定参考拉乌尔岛的旧例,在失望岛上常年派驻一名环保科研人员,才又重新修葺启用这些房屋。

为了不破坏失望岛上的环境,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样子,陈旧落伍,许多高科技的仪器和设备,都被限制使用,连发电都依靠老式风力发电机。

唐清沅见其中一间屋子房门没有锁,只虚掩着,便用脚拨开。不知多久没上过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怪叫,被风一送,哐当打在墙上。

一股久未住人的潮霉气味直扑面门,熏得她眼睛都忍不住眯起来。房间并不像她事前想象的一样,窗明几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反而相当简陋。一张单人床孤单地靠着墙壁,床侧是已经斑驳到看不出本色的桌子和一把跛脚椅。天花板上,补丁摞补丁地涂着各种颜色的防水涂料,像某位印象派大师的作品。

尽管科技已经发展到背跃式飞行器像汽车一样普及,但是失望岛上的科考站仍然几十年如一日的简陋。

岛上风大,虽然没太厚的灰,但是味道实在难闻。唐清沅皱皱眉,看样子得花好一阵工夫才能打扫好。

她将背包放下,也不急着整理,只将四处的窗户都打开透气,然后去查看其他屋子的状况。其余三间屋的门都挂着锁,但并没有锁上,钥匙就插在孔里。这种老式的挂锁,唐清沅只在博物馆里看见过,没想到今天居然能亲自使用。

她将门一一打开,其中一间屋明显是实验室,有一张大桌子,地上还散落着鸟毛和一些灰白粪便的遗迹。桌下放着两只硕大的箱子。一只装着水、食物和一些生活用品。藤筐里散堆着一些耐储存的果蔬,看起来还挺新鲜,应该是刚放进去的。

另一只其实是质地精良的铝合金柜子,她打开一看,果然是威尔逊教授提到的,用于工作的各种仪器和设备。其中就有BGAN9移动微型通信系统,她可以利用它们上网或者拨打卫星电话。

尽管唐清沅很清楚,这些通信系统常常受天气影响,但已经足够她在这里生活一年而不至于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

剩下两间屋,一间空着,另一间的床上还铺着睡袋,搭了几件衣服,桌上散落着一些笔记本、录音笔等零碎物品。看起来像住着人,又像有人离开得太匆忙,以至于没来得及收拾的样子。

“没人告诉你,不能随便进别人的房间吗?”声音突兀地从身后响起,非常标准的英式英语,透着文质彬彬的疏离和冷漠。

唐清沅心脏猛然紧缩,血液轰隆涌上头,耳道里因血液急速奔走而差点发出嚣叫。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急退两步,握紧拳头,全身进入戒备状态。如果说前一刻,唐清沅的身体处于极度松弛,像随意窝在地上的一只懒人沙发,那么这一刻,她的所有肌肉、骨骼就都进入了剑拔弩张的预备攻击状态,随时能侧身飞出一记漂亮的后旋踢。

来人背光而立。

正午太平洋上空亮烈的阳光从他背后直射过来,他的整张脸都隐藏在极其耀目的光晕中,整个人几乎淡成一道虚影,阳光仿佛可以直接穿透他,照在三米开外的一丛开得正艳的黄色鳞芹百合上。

她竟有些头晕。那是唐清沅第一次看见他。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一幕,也只能想起一道灿金色的虚影,像个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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