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一座岛(23)
肖恩侧脸,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身边趴着的女人,她的侧脸轮廓紧致,可是皮肤却因为缺乏保养和常年待在户外日晒风吹,显得比较粗糙,甚至眼角稍眯,就会有细纹。但她的目光却是清澈的,不带一丝杂念。
他便忽然又生了逗弄她的兴致,“怎么?你喜欢时间久的?可人家信天翁崇尚的是灵性之爱,而不是肉欲。”
作为一个让母亲操碎了心的大龄处女博士,唐清沅当下便连耳根都羞红了。
她怎么就口无遮拦了呢?
明知道这个男人,并非他表象那么斯文有礼。
两个人头挨头,近得连对方的呼吸都能看见。是的,唐清沅甚至能听到肖恩的呼吸声,尽管一只鬼,不应该再有呼吸。
而此刻她绯红高热的脸,更是将两人之间的气氛,拉进了一种微妙的尴尬之中。
肖恩看着她绯红的耳垂,像胭脂花上滚过的露珠一般剔透,他好像连心跳也快了两拍。
尽管,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心跳了。
一对陌生男女,头挨头,趴在草丛里,看一对蓝眼信天翁交配。
这情形,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唐清沅决定从这诡异的氛围中脱身。她站起来,抖抖趴得发麻的腿脚,“肖恩,我刚顾着拍照,却忘了用视频把全过程录下来!”
肖恩一愣神,才反应过来,“噢,我的天哪。你居然忘了记录世纪婚礼。”
“你也没提醒我!”清沅忍不住抗议。
“可这不是你的工作吗?我说过,你要当岛上只有你一个人!”肖恩说。
“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唐清沅愤愤不平地道。
提醒一下总可以吧!他一定也兴奋得忘记了,却还要趾高气扬地指责自己。
肖恩不吭声了。
这个中国姑娘有多固执,他是见识过了。每回他惹了她,她便可以长达两三天不说一句话。谁说拳脚最伤人?有时候,沉默的抗议更让人难以忍受。
难怪,人们称它为冷暴力。
唐清沅掏出摄像笔,清晰地,多角度地拍摄两只蓝眼信天翁美丽的姿态。
这是人类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证实它们的存在。
此刻,它们是作为一个全新的物种,以动态的形式被记录下来。
可惜的是,它们刚被发现,便已经濒临灭绝。
看,这就是失望岛——
在这里,时间不断演绎失去法则。
这日,两个年轻的科学家陷入极度亢奋中,守着这对新婚的蓝眼睛夫妇,直到日落时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营地,唐清沅用矿泉水洗了把脸,被风吹得有些僵掉的皮肤,被冷水一激,又鲜活过来。
肖恩在旁边凑趣道:“你就这样用冷水洗洗,从来不擦护肤品?”
唐清沅将毛巾搭在屋外的晾衣绳上,风大,吹几个小时就干了,“冬天早晚会涂一点面霜。尤其是离家远的时候,面霜的味道,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妈妈为了给我擦脸,追着我跑的时光。如果太阳太猛,也会擦防晒霜。有一次在沙漠里,我带的防晒霜用完了,不好意思向旁人借,结果脸被晒得脱皮,红一块,白一块,像得了癞癣,人人见了我都躲,我妈心疼得背着我,哭了好几场。我从此记得这个教训,太阳太大,一定防晒霜不离身。”
“你过得还真粗糙!”肖恩感叹。
唐清沅自己也笑起来,“可不是,我有一个老同学,一直说我是女壮士。可现在很多真汉子也涂脂抹粉,可我偏不耐烦。我太懒了。”
肖恩笑而不语,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姑娘——
亚洲人的面孔,总难免寡淡扁平。但这个姑娘不,粗眉大眼高鼻子,英气十足。时刻都紧紧抿着的肉嘴唇,透着一股倔劲。
倒是一点也不像他认识的中国姑娘。
她身上有一种粗率的天真和随时可以豁出去的劲头,又有一种科研工作者特有的执着、认真与细致。
非常矛盾的两种气质,在她的身上却和谐共存。就好像月光与日光,交融在一起,辉映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肖恩,我得做饭了!”唐清沅摊开手,示意肖恩可以消失了。
“我帮你!”
“你帮我?”
“君子动口不动手!”肖恩居然说了中文,“我祖父从小就这样教我。所以我说,你做!”
“你又不能吃。凭什么我吃什么,还要听你的?”唐清沅蹲到装食物的箱子前,想从一大堆快餐食物中,扒拉出一包方便米饭。
她已经连续吃方便米饭好几周,存货不多了。
“你做的饭也是人能吃的?”肖恩轻蔑地跟着蹲下。
“不是人吃的,难道给鬼吃?”唐清沅毫不客气地回击,她已经听够了肖恩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