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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一座岛(71)

作者:安逸 阅读记录

可惜,布莱恩用手机回复她,他正在会议中,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其他科学家交流。

她想起肖恩说过,他曾经被困在一团混沌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浑浑噩噩,挣扎在半梦半醒之间,完全迷失了自己。

遂又不甘心地发邮件询问:如果脑电波迷路了,要怎样才能找到家?

布莱恩发过来一个单词——银蕨。

银蕨。

新西兰国花。

蕨类植物,形如羽毛,正面碧绿如玉,反面银白如霜,故此得名。

说它是花,其实有些勉为其难。

这种植物在距今约1.8亿万年前,曾是地球上最繁盛的植物,与恐龙一样,同属“爬行动物”时代的两大标志。但经过漫长的地质变迁,它们大多罹难,只在新西兰境内的雨林地区生长。唐清沅也曾在失望岛上见过它们的芳踪。

这种蕨类植物新生的嫩蕾,向内弯曲,紧紧团成一大滴绿汪汪的、犹如悬在羽毛尖上摇摇欲坠的露珠一般。

所以当地毛利人,也叫它初露。

传说,只要将它的叶子翻过来,它银白色的一面便会反射星月的光辉,照亮穿越森林的路,引领迷途的人回家。

尽管这只是一个传说。

而布莱恩所言,也只是个玩笑。

但唐清沅决定试一试。

她抽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岛上寻觅银蕨的踪迹,终于在野湖的周围,较为湿润背风的淡水地带,找到了一小片这种绿色的植物。

白天,它们混在绿色的灌木丛里,很不易发觉,唐清沅几乎将眼睛贴着地,才发现了这一小片。本该长在雨林的银蕨,却在孤岛也有踪迹。这是它们能生存的最南部,不得不说,它们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种奇迹。

传说,银蕨是长在海底的植物,是神将它们从海底带入森林,转为指引毛利人寻找前进的道路。想来也不是没有根据。

唐清沅咬牙连根挖出一小丛碧青的银蕨,将它们移植在营地内的房门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唐清沅不放心,她将毛茸茸的银白叶背向上翻起,用细绳固定。

一轮满月从蓝紫色的天幕上,毫不吝啬地洒下清辉。叶面银白的细细绒毛,竟真的有隐隐约约的淡淡银辉。像一丛在暗夜中微微发光的银色孔雀尾。

唐清沅眼睛一酸——

这么微弱的淡光,不知肖恩能否看得清?

但——

对于迷途的人来说,漆黑的夜,那一线光,就是家的方向吧?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布莱恩那边,没有取得丝毫进展。

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每天给银蕨浇水,期望它们能够坚持久一点,再久一点。

有时睡到半夜,唐清沅会控制不住地缩在睡袋里发抖——

黑暗中,孤独是最锋利的刀,刀刀切中人的软肋。

她怕肖恩救她时,脑电波被撞散,或是受到损伤,再也无法聚拢。

她更怕肖恩的身体活着,脑电波却已经消亡。她日日被这恐惧煎熬,不由将希望寄托于一个缥缈的传说。但没有来源的希望,像空中楼阁,摇摇欲坠。

这晚,她睡得较往日迟,梦中她听到信天翁单调的鸣叫,忽然就觉得有人在看着她。

她心中一窒,慌乱地睁开眼——

黑暗中竟真的有一双墨绿的眼睛温柔地望着她。

她眼圈一红,鼻子无端便酸了,像猝不及防吸入大量冷空气。

她没说话,肖恩也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奇怪,那整日纠缠着她的孤独感,忽然就消失不见,像从云端重新返回地面,一切都踏实了。

他回来了。

唐清沅在心里狂呼,但面上她丝毫不显露,只平静地望着他,如同他平静地望着她。

有一丝风从门缝中嘘嘘地吹着口哨钻进来,细细的、软软的,很温柔,并不像往常那么脾气暴烈。

他在房间里转个身,轻轻掀起一角浅灰色的窗纱。那窗纱被撩拨得兴起,干脆随他舞起来,一舞便泻进薄薄一层霜白的月色。那月色很旧,为房间里的人和物勾出一道道冷冷的虚影。

如真似幻。

黑暗中,两道视线应着这浅薄的月色,纠缠在一起,不断勾连、牵绊、交融……

就这样,对视了很久很久。

房间里始终一片寂静。

但这静不同于往日,这静里有生命、有情绪,活泼泼的,静出一种亲昵的味道。

人与脑电波,在这静里沉默着。却抵过千言万语。

她浮沉在那片墨绿汪洋中,被那片独属于肖恩的海域温柔地眷顾着。

她知道自己不再孤单。

是的。

即便在黑暗里。

她也知道,自己不再孤单。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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