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彩[公路](20)
只是,宁玛没想到,周亓谚突然探身,拉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扯回自己身边。
周亓谚说了最开始她想说的话。
“我们一起的。”
引导员点点头:“那你们就在这个房间观看,不用再走了。”
原本宁玛还打算跟周亓谚客气两句的,但她立刻被房间里的置景吸引了注意力。
房间里挤满了游客,但是地板的中间却是一大块透明玻璃。影影绰绰,好像能透过玻璃,看到下面那个房间里,躺着几个人。
“演出马上开始,前排观众可以蹲在玻璃上观看。”
宁玛眼睛一亮,她正好是前排。
第三幕开场,透过玻璃,底下的母女俩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演绎的是藏经洞出土的文卷里,一封跨越千年的信。
一个叫做虫娘的粟特女子,和女儿流落敦煌,她给远在故国的丈夫写了一封信,字里行间哀怨悲愤。但不知为何,这封信被信使遗落在敦煌的一个烽燧中。
千年后,才被人读到。
故事内容,宁玛一早就知道。但这种观看的形式,让她像个小孩儿一样兴奋。
蹲下看看虫娘的故事,又站起来看看壁画的故事。
周亓谚站在宁玛身后,随时提防着小姑娘突然站起来的那一刻,他怕她脑袋磕到自己的下巴。
他双手插兜,往后微仰,笑着挑眉。
很快,剧目进入到尾声。
第四幕的观看,终于回归正常模式,大家纷纷找椅子坐下。
“我做过攻略,大家都说要抢中间的座位。”宁玛对周亓谚说。
但攻略不只宁玛一个人做,大家看起来都做了攻略,一窝蜂地往中间抢。
宁玛有些着急,偏偏周亓谚没所谓的样子,跟着人群不紧不慢。
“哎呀。”宁玛跺脚,犹豫了几秒。
然后她毅然决然地扯过周亓谚的手,往前冲。
反正刚刚他也牵过她。牵一次是牵,再牵也没什么,一切都是为了看剧嘛。
等在座位坐好,宁玛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唰”地松开周亓谚的手,但指间还残存着温度。
宁玛觉得有些热气上涌,想起了一些事,结结巴巴问:“那个……你,应该不介意吧?”
“怎么?”周亓谚笑,“牵都牵了才问?”
宁玛一噎,闷闷道:“明明是你先牵我的。”
“哦,那看来你应该是不介意的。”
“……专心看剧!”宁玛把头扭过去,在剧院的昏暗中,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脸颊有多烫。
宁玛最终评价——第四幕有些无聊。
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她经过这牵手插曲,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其实本来这也没什么,牵个手而已。
宁玛思来想去,干脆归咎于,都怪周亓谚的不正经。
演出终于在盛大中落幕,观众拥挤退场。走出剧院,阳光还有点刺眼。
宁玛半遮挡着眼睛,问周亓谚:“你觉得这剧怎么样?”
周亓谚沉默半晌,只能说一句:“舞美不错。”
宁玛这才意识到,对周亓谚这样的人来说,刚刚那些她觉得新奇无比的场景设置,他可能早就见怪不怪。
“走吧,带你去吃饭。”宁玛不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她整装待发,就不信,美食不能让她掰回一局。
七月中,正是李广杏成熟之际。
宁玛拉着周亓谚去了一家露营餐吧,院子门口被榆钱撒了一地,扑扑簌簌,充满生机。
进去后院内扎着几个天幕,底下是木质桌椅,惬意小资。
等待上菜的间隙,宁玛忽然问:“想不想去摘杏子?”
闲着也是闲着,周亓谚把手机揣回兜里:“好啊。”
此时约莫七点,日头没有那么毒辣。
宁玛问老板借了个篓子,招呼周亓谚往院子角落走。
那儿有一颗极大的杏树,枝叶茂密,黄澄澄的杏子串串丰硕。
宁玛轻车熟路,从围墙边找到一根木杆子。看起来经常有人来这边打杏子。
“你拿篓子帮我接着。”宁玛把白色的塑料篓子塞进周亓谚手里。
然后她抄起长杆,仰着头,轻轻地敲击着树枝。
这些李广杏早已熟透,颤颤巍巍挂在枝头,稍微一触碰,便纷纷掉落。
“快接住呀!小心别踩到地上的!”
周亓谚弯腰拾起一颗杏子,抬头的瞬间,正好看见欢呼雀跃的宁玛。
她发间的红珊瑚和阳光洒下的碎金融为一体,蜜蜡色的衬衫是和李广杏一样的嫩黄。
宁玛眉色舒展,笑得明媚,香甜的不知是杏果还是她。
毫无世俗气,简直像杏子成了精。
这一刻,眼前明晃晃的黄,记忆中洞窟里的满壁光动,好像终于推翻了,周亓谚脑海里那个怎么也完不成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