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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彩[公路](24)

作者:三师公和二缺 阅读记录

她的手指瑟缩了一下,然后突然扯过周亓谚手里的围巾,胡乱地在周亓谚脑袋上裹了几下。

“哎呀,你头发太密了不好拍,回去洗头吧。”宁玛敷衍道。

然后宁玛拔腿就走,不再在门口逗留,周亓谚笑了一下,跟着她一起过去。

宁玛的画室不大,只有一张长桌,但上面并没有放画,只有五颜六色的小碟子压在毛毡上。

长桌背后是几乎挑高到顶的置物架,更多的颜料、画笔、宣纸堆满了它,甚至还挂了一把巨大的三角尺。架子收拾得不算整齐,但大约她总能准确找到自己想要的。

宁玛还在窗户对面摆了一个大型画架,钉着一副等身大小的菩萨图,慈目低垂。丹朱热烈,青金沉敛,还有许多空隙尚且留白。

应该还没画完。

至此,周亓谚才意识到,这幅并不是什么打印的摹本,而是宁玛亲笔所画。

宁玛洗手擦干,然后端起桌面的小碟子,用指腹把骨胶和颜料重新研磨在一起。

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客套,宁玛很自然地开始未完的工作,而周亓谚也很自然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宁玛作画。

窗帘被拉上,日光灯散发着稳定的亮度,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

宁玛把笔尖多余的颜色滤走,突然手腕停顿,终于想起来身后的周亓谚。

她转过身问:“你无聊吗?”

周亓谚撑着头答:“还好。”其实一点都不无聊,甚至觉得有点好看。

他甚至突然懂了,为什么有的人很喜欢看直播。

周亓谚看着宁玛仰头举着胳膊,忽而凑近忽而拉远,一点一点,慢慢描摹填补画面的样子,很宁静平和。

就像昨天他忽而转身,看到的那株落荚纷飞的榆钱树一样。

周亓谚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亲手用纸笔画过一幅画了。小时候的他明明也是如此。

但宁玛把他的放空与平和,当成了无聊发呆。

宁玛嘀咕:“是不是你们外面的人都特容易无聊?旅游都觉得无聊。”

“你说什么?”周亓谚发笑。

“说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宁玛叹气,“旅游多好啊,我都没旅游过呢。”

周亓谚本想问她为什么不去,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是何不食肉糜。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想去哪?”

宁玛思考了一会儿,认真说:“都可以,我就想多出去看看。”

宁玛认为,人只有多出去,才有更多机会。

如果当初她不翻山越岭地去上学,就没有机会能到成都去打工。如果没有在成都打工,就不会遇到娘娘,不会来敦煌。

宁玛回过神,用笔尖把碟子里最后一点颜料舔干,画下去。

但还差了一点。

于是她终止这个话题,对周亓谚说:“既然你无聊,来帮我磨颜料吧。”

宁玛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头是绿色的碎末。她把碎末倒入乳钵,递给周亓谚。

周亓谚接过,用捣棒拨了拨,看着这似曾相识的颜色,问了句:“孔雀石?”

这下轮到宁玛震惊了:“你认识?”

“岩彩,大概知道些,但没上手过。”

第12章 二绿 研磨

岩,意味着岩石,也就是从矿物中提取的颜色。

说来惭愧,周亓谚最初知道这个画种,其实是因为日本画。

上世纪,日本战败后,日本画吸取油画技法,加之艺术思潮的狂澜,很快在国际上大放异彩。

东山魁夷、平山郁夫等人,至今依然是教材里跳不过的画家。

岩彩,作为中国最传统的一个画种,被文人水墨画冲击成一个边缘画种。到了现代,基础美术教育又把苏联美术奉为圭臬。

一直在国内被掩埋的岩彩,却一度成为了日本画的代名词。

“你先锤一锤,给它捣碎,捣成沙粒状,然后再转圈研磨。”宁玛教周亓谚怎么操作。

周亓谚点点头,开始上手。

男人握住白瓷柱,轻重得当地捣碎石,从指骨到手腕到小臂,像最流畅优美的水墨线。

宁玛经常为了几根微毫之间的线条,不停来回地试验调整,力求找到最美的层次感。

像周亓谚这种身体,不应该当画家,应该当模特才对。

宁玛欣赏了一会儿,没吃午饭的肚子开始觉得饿,就从包里掏出了早上从食堂买的泡儿油糕。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油糕的甜香也飘得很霸道。

周亓谚抬头,佯装薄怒,又带着无奈:“你吃东西,我做苦力?”

宁玛看出他根本不是真生气,嘻嘻一笑,嘴里鼓鼓囊囊道:“怎么能说是苦力,外头岩彩体验课,大几百一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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