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244)
谢时依眉头拧起,面露不愉,调整坐姿面朝前方,打断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云祈深沉地瞅她片刻,没再说,重新发动宾利,在前方路口转了个弯。
谢时依注意到他没有往别墅方向开,而是去了一般不会涉足的老城区,在错综复杂的双行道里七拐八拐。
“来这边做什么?”她透过车窗张望,费解地问。
云祈没应,拐了好一番后,停靠到一棵树下。
谢时依困惑难解,仍在东张西望,突然瞧见斜对面三岔口位置,停有一辆眼熟的小吃车。
中年夫妇齐心协力把持摊位,一个装凉糕,一个舀凉虾,笑容可掬地迎来送往。
“是他们,”谢时依语含欣喜,想要推开车门,“我去打个招呼。”
云祈忽地开口
:“他们在找的女儿姓谢。”
谢时依方才触上车门把手的右手微僵。
云祈低声说:“叫谢常欢。”
谢时依愕然一惊。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名字。
那是她被方玲玲拐来北城前,被登入户口簿,一直被唤的名字。
第88章 时候给他们最后一击。
谢时依探到车门的右手触电似地撤回,震惊地转头,难以置信,禁不住反复确认:“你说什么?”
“上次我问过你要不要找亲生父母,你说不,但我还是擅作主张,让人去找了,”云祈神情凝重,快速解释,“刚收到的消息,就是那对售卖凉糕凉虾的夫妻。”
谢时依浑身僵直,纹丝不动的木雕一样,唯一止不住晃动的是鸦羽般的眼睫和收放到面前的双手。
云祈倾身上前,包裹她显著战栗的手,“他们一直在找你。”
谢时依不可思议,一直以来,她获知的消息都是父母不要她了。
她再度想要推动车门,忽地想到尤为重要关键,困扰了她数年的一点:“他们的儿子呢?”
“什么儿子?”云祈奇怪,“他们夫妻只生过你一个女儿,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在你被拐后,也没有领养过谁。”
谢时依怔愣一瞬,又很快想通。
那年她苦苦央求,让宋一放她回家,回到父母身边,宋一一面恶劣地骂她痴心妄想,一面联系了飞机,亲自送她回去。
谢时依曾一度以为那是宋一无数次口是心非中的一次,是拿她没办法,又软下了心。
此时此刻,谢时依突地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那次带她回家乡,领她到曾经居住的小区外面,万一不是宋一的好心,而是想让她彻底死心呢?
如此一来,谢时依当时远远望见父母怀中抱着,逗着的小男孩多半也有蹊跷。
宋一为了打消她非要回家的念头,留她在身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思及此,谢时依被一泓汹涌而上的剧烈情绪全方位包裹,再也忍不住,迫不及待冲下车,直奔那辆栉风沐雨的小吃车。
云祈紧随其后。
售卖凉糕凉虾的中年夫妻显然对谢时依印象颇深,一见到她跑近,妇人便弯起满是褶皱的眼,露出柔和笑意:“小姑娘是你啊?”
一旁忙碌凉糕的中年男人也瞧了过来,放下手里的活儿说:“你不吃甜的哈,我今天泡了凉茶,给你倒一杯。”
谢时依定定站在摊位前,闻着飘散的,记忆深处的红糖味,仔仔细细去看他们。
太陌生了。
她曾经费尽心思,竭力遗忘的一对人,今下面对面相见,依然很难想得起来。
为数不多的一丝熟悉,只有妇人那双和自己所差无几,颜色偏淡的眼睛。
中年男人双手递来茶水,妇人找出一把大号蒲扇,一下下有力摇晃,悠悠清风所过之处,恰好有她。
“这几天的秋老虎厉害哦,现在还热得不行,”妇人估计注意到了她额头上细密的汗渍,摇晃蒲扇的速度加快,“这凉茶是消暑的,多喝点。”
谢时依讷讷地颔首,端起一次性杯子,大喝了一口。
她眼珠转动,不断打量这个小小的摊位,艰难地问:“你们为什么会做这个生意?”
她忘记了父母的身形模样,却记得妈妈是老师,爸爸是公务员,在老家都有正式单位。
谢时依以为他们会安稳体面地过完一生,哪里想过时隔多年再见,他们会蹬着有些年头的老旧小吃车,走街串巷地叫卖,时刻还要提防、躲闪围追堵截的城管。
好不狼狈。
“为了找我们的女儿,”妇人摇晃蒲扇的手僵了两秒,面上和善的笑意顷刻被巨大苦涩取代,叹息道,“她很小的时候,被杀千刀的拐走了,我们报警,警察找了两年也没找到,我们两口子就决定自己找,辞了工作,卖了房子车子,走遍全国各地也要将她找到。”
每每提及不知去向的可怜女儿,妇人总是控制不住情绪,说着说着就摇不动蒲扇,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