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86)
空气都不如寝室舒坦清新。
谢时依执意要回学校,云家人不便阻拦,云祈没让司机在大好节气熬夜加班,照常是他开车送她。
坐上大G的副驾驶,嗅见车内若有若无的清淡薄荷味,谢时依强撑了好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
她挺直的肩膀软下去,疲倦地窝进座椅,不自觉蜷缩成一团。
她让云祈开了一些窗户,迎面吹着烈烈瑟风,鬓边碎发乱飘。
云祈驾轻就熟操控车子的间隙,侧眸瞄她两眼。
“不高兴?”他感觉她情绪直线下滑,低迷不少。
相比需要全身心应付的云海山和方玲玲,谢时依同他相处要自在随意得多。
不知是不是今天见到了带自己来这座极致繁华与极致腐朽共生共存的城市的方玲玲,以及造成这一切腐朽的云海山的缘故,谢时依压不住滚滚浪潮般磅礴的情绪。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过年都不回家吗?”谢时依脑袋转向他,鬼使神差地问。
“现在想说?”云祈淡声反问,“你说,我听着。”
“因为我没有家,是个孤儿。”谢时依音色极轻,四平八稳的平缓,恍若讲述的不是自己。
云祈把控在方向盘上的指节一紧,大G行驶的速度慢下来。
谢时依低低道:“我爸妈都不要我了。”
她是被方玲玲用一根棒棒糖拐来北城的。
但她爸妈也是真的不要她了。
谢时依犹然记得曾经竭尽全力求过宋一三次。
第一次是让他带自己脱离吃人不吐骨头的爱之家,第三次是求他让自己回学校上学。
中间那次,是求他放自己一马,她好想好想回家找爸爸妈妈。
她对这次祈求最没底,最不抱希望,不曾料到宋一行动迅捷,没过两天就带她坐上了飞往家乡的航班。
小小的谢时依激动又兴奋,一路上都在想象等会儿见到爸爸妈妈,一定要飞扑到他们怀里,放声哭诉这段时间的悲痛遭遇,让他们带自己去报警,警察叔叔一定会把那些坏蛋全部抓进监狱。
她无论如何没想到,在小区外面远远地望见爸爸妈妈,他们温暖的怀中早已没了她的位置。
三十多岁的年轻夫妇怀里多了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很小,估计没满周岁,而她当时被拐走两年。
宋一说他已经让人调查过了,那是个男婴。
谢时依忽地记起更小的时候回乡下爷爷奶奶家,通过门缝偷听到奶奶数落妈妈,指责她生的为什么不是儿子,他们老谢家可是三代单传。
看来她被拐后,爸爸妈妈压根没有找过她。
亦或者是他们找了,但很快就放弃了,立马怀上一个。
小小的谢时依躲在电桩后面,望向那欢声笑语,好不幸福的一家三口,双眼水雾弥漫,却倔强地没让泪花滚出眼眶。
她头也不回地掉头离开,被宋一带回北城。
自此再也没有想过回去。
听罢,自认开车技术成熟高超的云祈都开不下去,方向盘一打,把车停去路边。
车外夜色浓郁,车内顶灯四起,云祈侧过头,盛装点点光灿的双瞳笔直凝视,暗流汹涌。
他张动轻薄的唇瓣,郑重其事地喊:“谢时依。”
谢时依见他面色异常严肃认真,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嗯?”
云祈牢固黏向她的瞳光愈发深沉莫测,呼吸加重,胸腔燥热迭起,似有烈焰灼烧,几个字冲口欲出:
我要你。
第36章 喜欢怎么追人?
然而他话没有脱口,不远处响出不小的动静。
谢时依注意力即刻调转,寻声望向窗外。
只见深深浅浅的暗沉天幕之间现出一个炫目光点,应声炸裂,流光四散。
是烟花。
除夕佳节,万户欢庆,理应是烟火不断的。
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政策持续多年,今年总算有所松缓。
谢时依许久没有看过烟花,一瞬不瞬地凝望,紧绷低迷的神色不由缓和。
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呢?
云祈看着她抿成直线的唇角渐渐扬出弧度,快要纠成麻花的心绪随之舒展,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这场来势汹汹的烟花盛大又持久,主人家撒钱一样,一箱接一箱地放,谢时依看着看着,眼皮慢慢沉重,止不住地开始打架。
定定看至尾声,她再也抵抗不了源源不断进攻的睡意,脑袋一歪,靠回椅背闭上眼,咕哝一句:“到学校了叫我。”
云祈瞅着她蜷缩成娇小一团,恬静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下。
他把外套给她搭上,调高车内温度,轻慢地启动大G,以从未有过的龟速行径。
那一句疯狂上涌,堵到嗓子眼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送完谢时依,云祈再回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