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浪细(207)
这天的行程是佛寺,分车时,杨琳没再挤进有林坤河的那一辆。
队友奇怪地喊她,她摇头说:“我开车不太熟,还是换个人带林工他们吧。”
她转头钻进了王逸洲的车。
行程中的一站在般若寺,这里前几年刚修过,银塔被照得发白,来的人不多,基本都在绕塔祈求。
这里并不大,林坤河看完壁画出来研究斗拱结构,见杨琳盯着佛相发呆。
她双手合十,嘴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逸洲过去提醒:“导游说祈福的话可以绕圈,三圈或者七圈。”
杨琳把手放下:“我不祈福。”
她只是想到杨老板生前那几句话,让她休息一下。
杨琳问:“王助,你觉得人在死之前的反思是什么?”
王逸洲想了想:“愧疚吧。”
杨琳却说:“我觉得是自私。”
她头也没抬,王逸洲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见时间差不多,喊她:“走了。”
第二天要转场,晚上抓紧时间录宣传片。
花钱是要给人看的,你来了场子就得配合出镜配合拍片,顺便讲几句好话。
林坤河好话一肚子,镜子也没照就出门去录采访,杨琳在现场辅助,跟厂家几个人有说有笑。
林坤河记得她说过不喜欢厂家的人,这么点时间却已经混得相熟。
他过去,杨琳把他带到定好的采访位:“头发有点乱,要不要整理一下?”
林坤河说:“可以。”
杨琳给他喷了点定型水,随意抓两下,抓完林坤河刚抬头,她脚跟一旋就走了。
采访时杨琳偶尔看看摄像机,偶尔看看脚面,结束后呼出一口客客套套的气,领着他出去:“辛苦林工。”
林坤河回去照了照镜子,他头发被她抓得像鸡冠。
转天去普洱,分车时胡工招呼杨琳:“小杨,上来吧,我们一起过去。”
杨琳说:“胡工先去吧,我们摄影有点不舒服,我等她挂完水再过去。”
“严不严重?是不是水土不服?”
“是有点。”杨琳在车边跟他聊了几句,也问问他的过敏情况,留下一条药膏,走了。
林坤河在另一侧接电话。
电话里的黄亚滨说完项目的事,又提起何渊文。
这点消息他迟迟过不去:“我总觉得心里不好受,比他爸进去还难受,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林坤河说:“你认他当干儿子,把他养起来。”
黄亚滨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深圳潮得要死,赶紧游,游完早点回来。”
林坤河胡乱答应两句,挂电话时杨琳上了另一辆车,跟他们不同方向,拐个弯就不见。
林坤河压住眉心。
何渊文出事后,他到夜场办公室问了问杨琳的去向。
有个文员告诉他,杨琳父母在广州的那一带做生意,好像是开什么公寓。
林坤河去了才发现不是公寓,一间不大的家庭旅馆。
他在外面看了看,压着帽子进去假装租房。
杨老板缺半个的手指头很有辨识性,他正跟妻子争吵,也没认出林坤河,租房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
林坤河拿根烟在楼道磨蹭一会,听到夫妻两说要报警,联系不上女儿。
杨老板讲着讲着又开始怒:“联系不上就算了,当没生过她!”
林坤河慢慢抽掉一抽烟,听完也没上楼,直接走了。
他当时有些烦躁,跟今天心情大差不差的烦躁,也许是雨太大,也许是路太颠,一路阖着眼睛,什么也没想。
车子走的国道,临河路段能看到水波滚滚,导游说这是急雨,下个两天就不下了,等出太阳刚好参加泼水节。
林坤河参加过泼水节,人仰马翻的环境,一盆盆水从别人身上泼过来,你舔一舔,都能闻出是哪个省过来的。
但因为下雨,原定的行程只能往后推。
金瓷舍得花钱体现在方方面面,他们被安排住在湿地里的别墅,外面绿野绕庄,前几天玩累了,今天都乐得在酒店休息一天。
饭后有几个设计师约着去看看这边会所,过大堂时见金瓷有几个人还在,正打电话商量什么。
问了问,说杨琳还没到,而他们刚过来的一段路发生山洪,现在电话都打不通。
林坤河问:“就她一辆车?”
王逸洲点点头。
林坤河的脸瞬间阴下来,咬牙指了指那帮人:“你们他妈就是这么对员工的!”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那边却像进了雨林,一遍遍地提示对方无法接通。
林坤河找人拿了辆车钥匙,启动时王逸洲敲敲车窗:“我跟你一起。”
暴雨砸顶,林坤河专心开车,让王逸洲换着打电话。
他们一路从酒店开到来时的环线,电话从无法接通到已关机,证明彻底没了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