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性循环+番外(22)
我昏迷了几天,最短要住院三个月。
很多人说我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可我不是轻生,却找不到理由反驳他们,最后只能默认他们的观点——我想跳楼自杀。
我妈来了,一见面,就扇了我一耳光。
这是她第一次打我。
我妈已经气到了极点,却没有爆发,语气还算平静,但充满怒意:“你闹够了没?”
我妈自始至终都认为我是在闹。
“之前的打架斗殴,记过处分,已经不能满足你那颗叛逆的心了,是吗?所以现在跳楼自杀来博人眼球。如你所愿,我来了,可以告诉我,你想要证明什么?”
脸很疼,心也很疼,我根本不想造成如今的局面,可好像所有一切都是我活该,罪有应得。
我好想跟她辩解,但是吐不出一个字一句话,犹如废物,只能在闯下大祸后,接受谩骂。
我的沉默刺激到了我妈。
“韩眠,”她说话语气更淡了,“你以为你的命哪里捡回来的,你爸救你,你就这样活着吗?”
我震惊地看她,我妈眼睛很红,她一直在忍着不哭,悲伤与愤怒令她浑身颤抖。
“你的行为总让我觉得,你在浪费你爸的死,”我妈眼里的哀痛更加浓烈,“你借着他的命,变得越来越烂。”
字字句句都如千斤之石压着我,气噎喉堵,又如锋利的刀刮着我,摧心剖肝。
狂躁的想法消失殆尽,只剩悲郁的情绪铺天盖地。
那天我爸的遗容重现眼前,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我整个人痉挛起来,不受控制地吐得昏天黑地。
我妈叫来医生,我再度晕倒,不省人事。
等我醒来时,我妈早就离开了,护士叫来医生,说:“陈伦醒了。”
我愣住:“你叫谁陈伦?”
“你啊。”
我是陈伦?
“我是韩眠,不是陈伦,你们搞错了。”
“我们没有搞错,是你妈妈说的。”
晴天霹雳。
“我们也说了你叫韩眠,但是你妈说,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
我想起,我妈的眼神。
她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一个大公司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眼里的狠意与冷意如她的名字,令人感到寒意。
她要以这样的方式,约束我为非作歹。
她更是在借此告诉我,我的命是我爸的,我没有权力去管控,我只能生,不许死。
韩眠就像是真的死了,陈伦在这具身体复活。
我不再违反纪律,像很久之前一样安分守己。
一种忧郁的心情伴随着我,我时常半夜睡不着觉,哭到天亮,每当愤怒涌现,他们一叫我“陈伦”,我就再次陷入悲伤,不能自己。
高考完,心上的重负也并未减少,看着被亲朋好友接送的同学,我在夕阳余晖中心神恍惚——我也曾沐浴过这样的幸福。
我的胸口闷得发堵,好像有一头野兽在横冲直撞。
我在暮色之中慢慢走回了家,可空荡荡的家令我深感无助与失落。
我坐在沙发上,直至凌晨,我妈加班回来,她没理会我,自顾自地走向她的卧室。
我叫住我妈,我说我高考完了,明天是爸爸的忌日。
她沉默。
我心中的野兽冲破牢笼,我满腔的暴戾与悲愤尽数爆发,我一脚将我眼前的小桌子踹倒,东西碎了一地。
我疯狂地怒斥她的懦弱,她的自私,我说我活着好累,大家都叫我陈伦,我说她能不能不要自欺欺人,逃避现实,我说要是她不爱我,我现在就去死……
寂静。
我不知所措,这些话我没想说出来的,可就是一口气全部说了,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妈无言地把我拽到她房内,把我摁到地上跪着,我抬眼,跟遗像中父亲温柔的双眼对上,我的世界刹时崩塌。
我妈她站在我身边,道:“有种就再说一遍,不说的话,明天我就带你去看精神科。”
就这样,我在医院,再次见到了沈落,整整三年,意料之外。
与她对上目光,我觉得我好像活过来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没有记住我。
日后的相处中,她明明在试图与我打好关系,却总是透着一股疏离感。
那天,正要分开,她问我去哪,我骗她去上学,这是一个低劣的谎言,因为我已经高考完了,但她信了,只留下一句“来日方长”。
她的世界里并没有我,她更不会特意来找我,所以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得主动点,让我的世界充满她的踪迹,抑或者,让她成为我的全世界。
——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她看向我时,满眼的冷漠。
她叫我不要爱她,可是我又怎样可以阻止自己呢?
我是哪怕去死,也会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