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透过狐狸之眼，可以看见死去的爱人。

这时，也有人在我们旁边讨论这个雕塑，其中有个了解过的，就跟他同行之人解释：“这个雕塑是某个公司老板送给主办方的，因为他的妻子生前就很爱拍照，而透过这个雕塑看过去的那张照片，是他的妻子。”

韩眠也听到了那人的讲解，我看出他想说点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他的手机便振动起来，他拿出手机，对我说：“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就出去了。

我看着他远去，不见踪影。

我心不在焉地转回头，去看下一张照片。

“你会不得善终的。”

我正欣赏着照片，忽地身边传来声音，我看过去，不出所料，正是方晨妙。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她瞪着我，眼里是愤怒与忌妒，她的精明与机灵都在上次的争吵中破碎。现在的她，被她那有始无终的感情折磨得不似从前那般有灵气。

说实话，挺可惜的。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放过？”我觉得冤枉和荒唐，“我并没有强迫他，他是我的病人，我有义务去治疗他。”

她冷哼一声，“以这种不择手段的方式，去欺骗他吗？”

她又踩中我的点了，我镇静地说：“这无所谓，我会尽心尽力地治疗他。”

我看向她，盯着她，语气又重又慢地说出最后四个字：“不、择、手、段。”

她怔住，气愤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样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人，应有尽有？”

我看着眼前的照片，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微微俯身，对着我们浅笑，在漆黑的夜晚中散发着如月光般皎洁的淡光，眼中透着难以察觉的绝望与痛苦。

她是白月光，像玻璃般易碎，她是救世主，想要拯救一切。可是最后她发现，她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她望向我们的这一眼，是诱人走向黑暗的深渊，所以叫做《死神》。

真是一张表现力极佳、足以震撼人的照片，不愧为展览中心。

我慢悠悠地说：“这不就显得更加讽刺吗？”

“什么？”

“你这样只会让你可笑无比，”我说，“你都费尽心思了，还没有得到，但是我却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不知不觉地得到了他。”

方晨妙咬牙切齿道：“你是在炫耀吗？”

“我是在把你不愿面对的现实戳破给你看。”我说，“喜欢他的，又何止你一个人，凭什么你就觉得，只有你付出了，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对他如此痴狂的，是你的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怎样都不会是你的……”

“你别说了！”她打断我，“我求你别说了……”

她强装平静，声音却是止不住地颤抖，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汹涌。

我不再说话。

我们是名义上的家人，是姐妹，但不停地撕开对方的伤口，像两条狗在互咬。

我待她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后，我说：“别再互相伤害了，我知道你因为你妈妈的离世，渴求着爱，但我已经把我妈让给你了，你就别在我面前找存在感了。”

我顿了顿，“我希望你认识到，你并不是为了他而活的，当你变成更好的自己时，自会有更多的人来爱你。”

她看着我，笑了下，“这是把我当成病人了吗？”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和我都不会有损失，”我看着她，“这是我作为你名义上的姐姐所能告诉你的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转身要走，她叫住我，说：“你知道这些道理，为什么还是过不好日子呢？”

“因为知道得太晚了，你还年轻，一切都来得及。”

话毕，我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展览厅。

年轻，便来得及。

并不是所有人的童年都是美好的，如果给我一个机会穿梭时空，我就不会选择回到童年，而是选择死在那场车祸中。

我作为心理医生，深知一个不幸的童年给一个人的一生带来的影响会有多大，所以我能理解韩眠和方晨妙。

一个只有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一个不过十九岁，大把美好韶光。而我在他们的这个年纪时，是一只沉入海底的鲸鱼，黑暗、绝望和冰凉都像针一样刺痛我。

我不知何时死亡降临，却又知死期将至。

我已经二十岁了，迷茫了二十岁了，浑浑噩噩已然在我的人生根深蒂固，我没救了。

但他们年轻，他们还来得及。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只希望他们都能为自己而活。

我走出展览厅，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在不远处的喷泉看见了韩眠，他刚打完电话，正要回来，见我走来，他顿住脚步，等我来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