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抑郁症会导致记忆力衰退，但没想到会退这么多。

我刚要关掉手机，不小心点进了未接来电界面，韩眠给我打了将近一百个电话。

我回想起昨天的场景，觉得很是惭愧，但并不后悔。

他找了我这么久，我是不是应该给他道个歉？

我回拨电话，“嘟嘟嘟——对不起，您……”

我立马挂断，紧接着又打了一个，没接，我又打了一个，又没接……循环往复了许多次后，我开始狂笑不止，笑到喘不上气，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下。

一切都结束了。

与此同时，我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我走到阳台，气温十分寒冷，我衣着单薄，但只觉得清醒，我打电话给我妈，这是自她二婚后，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

“喂，妈。”

“……”我妈那边沉默片刻，“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你过得怎么样？”

“……还行。”

“过得好就行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明天是我生日。”我说。

“你生日啊，那明天我给你发个红包，行了吧。”

“谢谢妈，没事我就挂了，”我笑了笑，“还有就是告诉你，刚才我说的是假的，今天才是我的生日。”

说完，我便挂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关机。

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这灰白的天空，我心想：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我为什么在这里依依不舍了那么久？

现在多好，没人爱我。

第18章 M.韩眠

考完试出来，我发现下雪了。

沈落最喜欢雪了，而且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可得好好庆祝一番。

不过沈落这几天都没理我，我一开始以为她工作忙没注意，因为之前她就有因工作原因两天没回我消息的情况，但现在我打了三四十个电话给她，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有些心慌，便赶紧去找她。

脑海里不禁闪过她出事的画面，哪怕害怕得手都在发抖，我还是暗示自己不要忧虑，要相信她平安无事，好在最后找到她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要发脾气，明明在家，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说，之前的承诺是假的。

我心想，骗子。

她说，恋爱也是假的。

我心想，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

我才不信她说的话，我刚要哄她，突然想到不能一直这样惯着她，得让她意识到我并不是好捏的柿子，得让她也为我着急担忧，所以我说了重话。

虽然她这样忽冷忽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听到那些话，还是很难受。

走后，其实蛮后悔的，但还是硬气了一回。

次日早上，我去了一趟花店，刚进去没多久，她就给我打来电话，我心里是止不住的开心，但我忍住了，没接，还把手机静音。

这是我第一次跟她赌气。

我问店员：“你们这里最漂亮的玫瑰是哪种？”

得好好哄她。

圣诞夜，我带着玫瑰去找她，坐电梯的时候，我把戒指盒放进花束里。

此时，阿恒给我打来电话，说：“今天狂风大作，我在学校听到一声巨响，后面听说，碧丹园里那棵最高的梧桐倒了……”

到了她家门口，我发现门是开着的，里面也是十分喧哗，我疑惑不已，随手先挂断电话，然后穿过一个又一个人，最终走到人们所望着的地方，那一眼，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玫瑰花从我手中掉落——我错了，冬天并不是玫瑰绽放的季节。

她躺在浴缸上，脖子上的那道口子，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硬是把她的一身白衣染红，猩红与纯白交织，视觉冲击感极强。

她一脸平静，看起来并不畏惧死亡，反而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她静静地躺在血水中，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完美精致，那是连死亡都夺不走的美丽，可是这种美丽太过震撼，让人心碎，令人崩溃。

这是她最后的骄傲，连同冬日玫瑰在暗夜里掉落的花瓣，一同消失在了这世间，而世间赠予她的只有人们的喧嚣和寒风的呼啸。

我头晕目眩，神志不清，在失去所有意识前，我最后看见的是花瓶里一支枯萎的玫瑰，只需一声叹息，就会消散。

后来，我在医院醒来，得知——

她，重度抑郁，割喉自杀。

十年抑郁，选择世上最快的自杀方式之一，没有犹豫地赴死，那样鲜活的一个人，狠心地用利刃在自己的脖子划过去，不过多久，就永离世间。

她离开时，是没有挂念的，她是真的想死，不给世人丝毫挽救的机会，她只有满怀的绝望与坚定。

后来，按照她的遗书，她没有葬礼，人们把她的骨灰放进漂流瓶中，任其在大海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