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上天明即起,然后在附近带着晨露的道路上散步。听闻哪里有好风好景,俩人便一并携手去赏景,阿念平日里去闻道堂与学子们讲学,子衿姐姐就与附近的先生家的女眷话家常。何子衿就有这个好处,她寒门出身,而逐渐富贵,故而,与官宦家的女眷相处的来,与教书先生们家的女眷也相处的来。关键是接地气,说起过日子的事儿也是头头是道,就是有人打听她家的事儿,她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道,“我们老爷,就是太正直。你们不晓得,他就是那种路遇不平一声吼的人。这样的性子,可不就容易得罪人么。我就说,不当官儿也好,这教书,才最是清静。”
女人们在一处,无非就是家事、丈夫、儿女这三样儿了,江家人口简单,家里孩子们也很能拿得出手去,何子衿无非就是针线上平平,但她做活快呀,她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小时候我家里三个弟弟,就我一个女孩儿,略大些就跟着祖母和我娘做针线,几个弟弟长得快,那时就觉着,今儿做件衣裳,明儿就穿不得了,见天儿的做衣裳,我这速度就练出来了。”天地良心,那时候除了阿念这自小审美标准就是子衿姐姐的,阿冽他们都是更乐意穿三姑娘做的衣裳好不好。
然后,何子衿还经常表现出很接地气做家务的模样,说,“这眼瞅就是做酸菜,晒萝卜干、腌萝卜的时候了。嫂子,你们都是什么时候腌?”
然后,说着说着说到后来,她就用萝卜白菜展开了外交,这个是双胞胎庄子上种的,种了好几亩,算是自家土产,而且也不贵重,又是家常要吃用的,何子衿顺势就各家送了一车。何子衿这样好交往,主持闻道堂的徐山长太太都与徐山长道,“先时你还说让我好生与江太太来往,我还以为江太太娇贵不好交际呢,原来是这样的和气人,一点儿官太太的架子都没有。”
徐山长道,“那就好。”
徐太太还问,“江大人,不,江先生性子可好?”
“还成,就是这讲课还能再好些。”徐山长道,“江先生也是探花出身,底子自然是好的,只是他为官这些年,又是外任官,忙于庶务,学问上就松散了。”
徐太太掖揄,“得你句‘还成’就不错啦。”
徐姑娘道,“江婶婶腌酸菜,用得是北昌府的法子。这种法子,我也只在书上看到过,具体怎么腌还不晓得。江婶婶说到时她家腌的时候让我过去,她教我来着。到时,咱家也掩一坛子北昌府的酸菜,尝一尝什么味儿。”
徐山长笑道,“到人家去,可得懂礼。”
“我晓得的,爹。我跟吴姐姐一道去,她也要跟江婶婶学呢。”徐姑娘去的时候带了一小罐子的蜜渍青梅做礼,吴姑娘则是带了两块自己绣的帕子,何子衿都笑眯眯的收下,教两位姑娘腌酸菜。何子衿是真的会腌,她懂这个,也爱做这些事,何子衿一面教,还一面说些北昌府的风俗,道,“在帝都,少见人们做酸菜。在北昌府我们是常吃的,尤其是冬天,下了雪,家里烧个酸菜锅子,又暖和又开胃,好吃的了不得。”
徐姑娘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说是这酸菜锅子,不论配鱼还是配肉丸、肉片,都极鲜香。”
“是啊,做酸菜鱼锅的话,必要肥厚大鱼才好,这样好出鱼片。鱼要买活的,买回家先在清水中养两日,去一去土腥味儿,就好做鱼锅了。做肉锅的话就简单了,在北昌府的时候,那里入秋便极冷了,就经常提前做许多肉丸出来,挂到不生火的屋里,便冻的牢牢的。吃的时候,直接取出来做菜就好。酸菜呢,提鲜解腻,要单独吃它,我觉着有些味道重,但做配菜是极好的。”何子衿喜欢这两个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都是聪明伶俐的姑娘。徐姑娘是徐山长的幺女,吴姑娘则是闻道堂一位吴夫子的长女。
听阿念说,吴夫子学问极佳,只是科举上运道欠佳,屡试不第,故而有些狷狂。吴姑娘相貌极美,徐姑娘则多些娇憨,何子衿是个没什么架子的长辈,对小姑娘一向有耐心,很能与她们也能说到一处去。
徐太太都说,“还是你有耐心,我成天被我们阿瑶聒噪的了不得。”
何子衿笑道,“我家儿子多,就一个闺女,我就喜欢女孩子,乖巧,贴心。这世道,没儿子在外人看来仿佛以后老了没倚仗似的,可说起来,要论体贴,还是闺女好。”
吴太太是个极娴静的妇人,头上一只玉簪,身上衣裳也只是普通,气质却是极佳,一望便知是大家出身。据闻道堂的八卦说,吴太太娘家如今也是官宦人家,当初把吴太太嫁给吴夫子,就是因着吴夫子于乡里向有才名,觉着吴夫子日后定能显贵。结果,吴夫子多年不第,家业逐渐凋零,因性子也比较独特,与岳家关系平平。徐山长与他是旧交,知他在乡也是赋闲,就请他来闻道堂讲学,也赚个束修养家。吴太太很认同何子衿的话,笑道,“是这个理,我头一胎生得阿静,不瞒你们说,当时年轻,生了闺女,我这心里还不是滋味儿呢,觉着没头一胎给我们老爷生个儿子。可这日子过着过着,就知道闺女的好了,当真是处处都能帮着我。这要头一胎是儿子,家里都得我一人忙,哪里忙得过来。”吴太太家是一女二子,家里两个男孩儿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正是淘气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