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姑妈其实具体也说不上人宁家靠啥发的财,只得含糊道,“妹妹想,不管商人再怎么有钱,还不是要给当官儿的管着,就知道了。”
“哦。”何老娘似懂非懂的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何子衿笑,“祖母,就是我娘那小小的酱铺子,每年还得孝敬县衙两成分子呢。”
何老娘这下顿悟了,道,“原来是天下老鸹一般黑啊。”看来州府这大官人家与她们县城的小官儿也没啥区别嘛。
陈姑妈哈哈笑,“这样说也对,只是别往外说就好。”毕竟她家与宁家是亲家,现在更有利益勾连。
何老娘立刻保证,“大姐放心,我嘴最严了。这也不是能往外说的事儿。”
待回了别院,老姑嫂两个也有些累了,何老娘道,“姐姐去歇歇吧,一会儿咱们再说话一样的。”
陈姑妈也没客气,道,“嗯,妹妹也歇一歇,今儿歇好了,明日咱们去给三丫头置衣料子。”
何老娘响亮应了。
何子衿三姑娘两个自然是跟了何老娘回去,陈姑妈瞧着弟媳妇身边儿俩丫头扶着,自己身边只有丫环,再威风气派总少了几分热闹,不禁暗道,该把三妞四妞带来的,女孩子家,是得多出来看看,见见世面也好。
何老娘回屋后,先喝了两碗茶,同姐妹两个道,“这宁家烧的饭菜,是挺好吃的,没白来一回,比咱县里碧水楼不差了。”她平生头一遭进这样的大户人家,还在人家吃了午饭,跟人家老太太、太太的说了半晌话,虽然添妆礼没到手,何老娘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三姑娘道,“先前听妹妹说宁家怎么富贵,他家饭菜味儿是好,可我看吃的东西也寻常。不过是青菜豆腐鸡鸭鱼肉,也就是比咱家里讲究些。嗯,点心的花样也好。其他的,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对对对。”这话正对何老娘的心坎儿,何老娘道,“没去时我还以为他家得吃什么天上海里见不着的东西呢。今儿才知道,他家吃的,咱也见过。”非但见过,老娘还常吃哩。何道,“那什么猴儿菇炖野鸡崽子汤,还说呢,猴儿身上也能长出菇来,原来就是咱们山上的刺菇么。嘿,这州府人就是新鲜,管刺菇叫猴儿菇。”这刺菇她老人家是常见常吃的,以前是老头子去山上采来着,如今丫头片子隔三差五的去山上,菌子木耳银耳啥的多的是,何老娘偶尔都会想着偷偷去卖给干货店,奈何丫头片子不准,便只能自家放着吃了。
何老娘又道,“我以前还听人说,富贵人家都不得了的,山珍海味堆山填海,原来也不是真的。”甚至用的都不是大盘子大碗,不管什么盘子碗,似乎都比她家里的小一号儿,问何子衿,“去岁你来宁家,也吃的这个?”
“嗯,他家的素鹅全州府都有名的好吃。”何子衿笑,“别看瞧着也是寻常吃食,配料可不一般,祖母说的山珍海味,你虽看不到,吃也吃了。我听师傅说但凡大户人家,煮一盅豆腐汤,那汤都是用山珍海味各色珍贵物什文火熬十二个时辰,慢慢把那些东西的精华熬到汤里去,再用那汤做调羹烧菜,故此,便是青菜豆腐,味儿也不同寻常。祖母别看今天吃的东西,你平日也吃过,这一餐,得顶咱家半年的伙食开销了。”
“唉哟,我的乖乖,还有这等事!”何老娘瞪大眼睛,顿时觉着,吃了人家这么好的东西,添妆礼啥的,没有也罢了。
何老娘这辈子,再也没吃过一顿能抵自家半年伙食开销的饭啊。这开天辟地头一遭,真把何老娘给惊着了,她老人家双手合十道,“阿弥佗佛,这辈子真是值了。”
何子衿道,“这算啥,哪天我发达了,天天请祖母吃好的!”
何老娘啧啧,“你说,咱们一家子也没你这样天大口气的,你祖父活着时可不这样,他最实在不过,有十分只说七分的人。你这样爱吹哒,倒跟你曾祖母像。她找媒人去我家里提亲,硬吹牛说自己家里有二百亩上等田,我就信了,等来了你们老何家才知道,原来就一百五十八亩四分田,一百亩都是中等田,只有五十多亩算是上等田。”
何老娘瞧着自家丫头片子直叹气,“老太太要是活着,可是找着知音啦。你俩说话儿,定能说到成块儿。刚这两年挣了几个钱置了几亩地不用打饥荒了,就口气大过天去。还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不?”真是愁死了。
何子衿还没反驳,三姑娘已是笑的不成了,闹得何子衿自己也笑了,道,“我也就吃一碗干饭,怎么啦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