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大言不惭,“阿敬跟着女婿天南海北的做官,几年几年的见不着,都是媳妇安慰我,可不就跟个闺女似的。亲闺女也就这样啦。”主要这不是沈氏又给她生孙子了么,如果沈氏再给她生个孙子,不要说当亲闺女,当祖宗她老人家也乐意啊。
胡老太太笑弯了眼,一家子,不说贫富贵贱,日子过得如何,在脸上就能看出来。何家虽只是家境平平,只看何老娘红光满面,沈氏年过三旬还是水灵灵的模样,就能知道人家日子是真顺心。何子衿也给胡老太太拜了寿,胡老太太招她上前,拉着她的手笑,“转眼就是大姑娘了,越发乖巧伶俐了。”胡老太太这样的身份,赞人鲜少会赞容貌,都是说性情。
胡大奶奶以往是见过何子衿的,只是事隔两年,当年的小小女孩已经是青春美少女了,胡大奶奶先赞,“当初就知道妹妹生得好,这大了,越发出众。”
何子衿抿嘴一笑,道,“大奶奶过赞了,您才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呢。”这位胡大奶奶听说娘家也是念书人家,自幼念书的人。
胡二爷胡二奶奶夫妻在跟着外地为官的胡大老爷夫妇,并不在老家,陈二妞的丈夫胡宁在陈家孙辈排行第三,故此,陈二妞在胡家就是胡三奶奶了。陈二妞站在陈二太太身后,也是一身大红衣裳十分喜庆,只是面容有些消瘦了。何家女眷与胡家女眷分别见过,胡二太太倒也平平,倒是胡三太太格外热情,尤其是瞧着何子衿似乎格外顺眼,赞了又赞,夸了又夸,还问何子衿现在在家看什么书,末了对何子衿道,“我最喜欢女孩儿,家里也有适龄的姐妹,咱们不是外处,有空多过来坐坐,一道说说话也好。”说完还叫丫环拿了两串红珊瑚的手钏给何子衿,笑道,“也是刚想起来,我娘家侄子带来的,家里姑娘媳妇都有,一串给你,一串给三姑娘吧。”
何子衿连忙道谢,一时,陈家一大家子也来了,屋里顿时更热闹起来,许冷梅跟在陈姑妈身边,产后身材尚未完全恢复,仍有些丰腴。陈姑妈也把能带的孙女都带上了,倒不是有什么想法,主要是让孙女们多出门走动,见一见世面也好。
胡家是碧水县第一大家,胡老太太大寿,热闹就不必提了。好在,胡家书香人家,自有规矩,何子衿在姑娘群里,她也有相熟的朋友——史家福姐儿,两人素来极好的。这次坐在一处说话听戏,中午用过席面儿后,家里来叫,才一道回家去。
史太太与沈氏又另约的时间说话,待回了家,已将傍晚。三姑娘见何老娘回来,连忙过去服侍。何老娘一面吃茶一面道,“啥都好,就是人忒多,戏也没听好。”
何子衿把珊瑚手钏拿出来给三姑娘,三姑娘笑,“竟还得了东西,妹妹自己收着吧。”
何子衿笑,“我是沾姐姐的光,胡家三太太给的。”还把缘故跟三姑娘说了。
三姑娘道,“听说胡三太太的父亲在帝都大理寺为官,她娘家侄子被选派为蜀王府的属官,这会儿就在州府蜀王府里当差。她既给,咱们就收着。”胡三太太是胡家管家的媳妇,胡家能越过胡二太太叫胡三太太管家,这里头的缘故三姑娘不晓得,不过,胡三太太素来比胡二太太会做人是真的。
何老娘自来便对大方的人很有好感,笑道,“三太太是不错,二太太瞧着就不是个和气的,我看二妞都瘦了,不比在娘家时气色好。”
沈氏笑,“兴许是这些日子胡家老太太过寿,二妞是孙媳妇,没有不帮着忙活的,略有些疲倦也正常。再者说,头一年的新媳妇,不比在娘家做闺女时,有几个不累的。”当年她刚进何家门,除了累还得天天跟何老娘斗气。没孩子时嫌她肚皮没动静,生了何子衿又嫌是个闺女,那会儿沈氏没少有心里诅咒何老娘,哪里敢盼着有如今光景。
何老娘点头,“也是。”想一想,她老人家又高兴起来,笑道,“三丫头这没婆婆的,倒也自在。”
沈氏忙道,“母亲,你可别在胡家这样说,人家胡大太太好好儿的。”怎么能说三姑娘没婆婆呢。
“我这不是一时忘了么。”经沈氏一提醒,何老娘这才想起来胡文庶出的身份,自知理亏,嘟囔一句,“这些大户人家可真麻烦,妻啊妾的,都叫人头晕。”何老娘并不是对胡大太太有什么意见,就是胡大太太对胡文颇有些刻薄,何老娘也没觉着有啥不对。主要是,何老觉着妾室这种存在本身就碍正妻的眼。而且,她老人家有些搞不清大户人家妻妾配置,觉着孩子谁生就是谁的。但在礼法上,妾生的孩子也不是妾的,庶子女法律上的母亲是嫡母,而非妾室。像胡文这样,以后就是真出息了做官啥的,哪怕他亲娘活着,请了诰命也是给嫡母的。妻妾分野,就是这样的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