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手里剥个花生仁,道,“去干什么呀,这去吃席,就得上礼。现在陈财主家可不是以前,拎二斤点心扯一尺细布就能去吃席的。听说,他家如今富贵的了不得。今年连县太爷的头香都抢来烧了,这要是给他家上礼,没贵重物儿怎么成?这得多少钱哪。他家这席面儿也忒贵了,我是不打算去。大姐,你去不?”
“才不去呢。你可是不知道,大年初一上香,倒上出一肚子气来,也就是咱们胡亲家好涵养。往年头香都是让给县太爷的,毕竟是一县父母,何况县太爷在咱们县这大几年了,又是建书院,又是修桥铺路的,是个好官儿。这头香,原就该给县太爷烧的。嘿,今年初一大家一去,赵财主家当仁不让的烧了头香,亏得县太爷好脾气,当时也没说什么。再说咱们胡亲家,往年第二柱香都是胡亲家家里烧的,今年赵家抢了头香,胡亲家就把第二柱香让给县太爷了。这么着,胡亲家烧的第三柱香,我带着孩子们烧的第四柱香。”陈姑妈一脸晦气,“妹妹你说,你年轻时就嫁来咱们碧水县,我更是县里土生土长的,咱们老何家在碧水县也住了十数代人了。那赵财主家,一样是在碧水县多年,往时真瞧不出是这等猖狂人来。怎么自从他家出了个娘娘,就兴头的不知姓谁名谁了呢。”
“这谁知道?”何老娘关心的另有其事,“这赵财主不会是疯了吧?连县太爷家的头香都敢抢!”
陈姑妈将嘴一撇,“妹妹你哪里知晓,自从他家娘娘在宫里生了皇子,赵家就巴结上了总督大人,他家这修园子,不为别的,就是为给三小子娶媳妇。”
“娶啥天仙啊,还用特意修个新园子?我还以为赵财主这是给他老娘修的哩!原来是给儿媳妇修的啊!”何老娘相当不屑此事!她虽只有一儿一女,可儿子是极孝顺的,有啥好东西都是先给她这当娘的拿来!媳妇沈氏都得排第二,何况那没影儿的儿媳妇!何老娘就有这自信,就是将来阿冽娶媳妇,在儿子心里,她这做老娘的,也是妥妥的排第一呀!
有此等自信的何老娘,自然很是看不上赵财主家给儿媳妇修园子的行径!
忒谄媚!
谄媚到丢脸!
何老娘同陈姑妈道,“大姐,你说,修来这等儿子有个甚用!家里刚光辉了,不孝敬老娘,倒去孝敬儿媳妇!天底下还有这等理!”
陈姑妈消息比何老娘灵通百倍,道,“妹妹你平日里不与那等人来往,也不知他家的事儿。能这么孝敬儿媳妇,当然是有缘故的。”
“有啥缘故?”
“他家这小儿媳妇出身不凡,可是总督大人的亲闺女!”
何老娘咂舌,“我了个乖乖哟~总督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啊!”
陈姑妈点头,“可不是么。”
何老娘转头跟自家丫头片子打听,“总督是几品官儿啊?”
陈姑妈:原来你还不知道总督是几品官儿呢。
何老娘虽不知总督是几品官儿,也知那是极大的官儿。何子衿就坐在一边儿听八卦,见何老娘有问,手里剥个桔子,道,“正二品高官,不过一般总督也会兼理大学士,大学士是正一品。就这么说吧,咱们蜀中,总督是最大的官儿了。”
何老娘倒吸一口冷气,与陈姑妈道,“大姐!原来赵财主家巴结上了这般大人物啊!”
“可不是,要不敢抢县太爷的头柱香哩。”
何老娘立刻转变思路,眼珠一转,道,“唉哟,真是了不得啦。大姐,他家咱可惹不起啊,要不就给他上些厚礼,吃一顿酒,别扫人家面子。我可是听说,赵财主最是记仇了,胡亲家以前好像得罪过他家,闹得碧水楼也开不下去了。咱们可别得罪他,不然人家到底是娘娘的娘家哩。”
陈姑妈:这见风使舵的软蛋!
何子衿把剥好的桔子递给何老娘,笑,“去不去的倒不用急,不如跟阿文哥打听一二,看胡家是个什么意思。要是胡家去,咱家就去,胡家不去,咱家也就不去了。”这种事,随大溜就是,她家同赵家又没仇没恨的。
何老娘嚼个桔子瓣儿道,“这也有点儿理。”给陈姑妈俩桔子瓣儿,“大姐尝尝,这桔子甜着哩。”
陈姑妈叹,“妹妹,你真是好福气哟。”天生不操心的命。
何老娘呵呵笑,瞎谦虚,“还好还好啦。”
陈姑妈与何老娘说话,陈二太太沈氏在一畔听着,陈二太太抱着俊哥儿,忍不住道,“舅妈,您老是不知那赵家可恶,要夺咱家的盐引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