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恭也没那些巧话哄道,只与他实说道,“自你走后,你爹老了很多,念大哥也就比我大两岁,这会儿瞧着倒像比我老十岁似的,头发都花白了。你娘也鲜少出门了,你妹妹们如今都大了,家里没你,她们懂事的很,培培到了说亲的年纪,你爹都不敢把她嫁远了,怕嫁得远,家里没兄弟,以后受婆家欺负。”
何涵眼泪刷就下来了。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男人女人都一样,遇着伤心酸楚的事,泪腺一样会自动分泌液体,让我们倾诉心中情感。何涵哭了一回,方抽咽道,“恭大叔,你别说了,我这就托人给我家里带信儿。”
何恭道,“这才算明白。你要搏前程,家里不会拖你后腿,可你也得叫家里知道,别叫家里担心。”
何涵都应了。
何恭又问他亲事可定了,何涵低声道,“在北靖关,有同袍把妹妹托付给我,我们办了亲事。”
何恭道,“可有儿女了?”
何涵道,“生了个小子。”
何恭很是欢喜,笑道,“你媳妇可与你一道来帝都了?”
何涵道,“这倒没有,我是将军的亲卫长,去岁随将军来帝都述职,今年也会随将军回北靖关去。她妇道人家,孩子也小,怕路上奔波,就没叫她来。”
何恭是个细致人,又问,“那在北靖关,可有人照顾?”
何涵道,“我家里有一个老妈子一个丫头,还有岳父岳母,倒不必担心。”
何恭又问孩子几岁,这女子是什么出身。何涵一一答了,何恭见何涵在北靖关也有媳妇有孩子,心下亦替他欢喜,笑道,“有个爷们样儿。”又道,“你婶子她们也都惦记着你,过去与他们说说话吧。”
何涵起身,要与何恭一并去内宅,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恭大叔,三妹妹她……”
“三丫头也成亲了,说的是咱们县里的胡家,现也有一子。”
何涵明显放下心来,何恭笑,“现下想想,为些小儿女事,哪里值当离家出走呢就。”
何涵正色道,“我也不只是为了我跟三妹妹的事,恭大叔,或许我不该说这话。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我,要我孝敬父母,这是没的说!可我!我是个人!不能把我当个物件儿!我娘可能觉着,那家姑娘嫁妆多,我娶来就欢喜。我不是那样,我要因嫁妆去娶媳妇,我成什么了?谁给的嫁妆多就给嫁我,这不是把我按斤分两的卖了么!”
何恭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谁没个错处呢?可家里的人,都是血脉至亲。你心里明白,是个爷们儿,以后日子我也不担心你。就是你娘,你只当她糊涂就是。她用错了法子,办了错事,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何恭听的都笑了,道,“恭大叔还是这样会讲道理。”
何恭瞪他,“本就是这个理。”
何家人见着何涵都挺高兴,何冽小时候常跟何涵一道玩儿,都亲近的了不得,还与何涵打听在北靖关打仗的事,很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意思。何涵笑道,“我能做将军的亲卫长,能当百户,除了武功,其实很大原因是因为我以前念过几年书,识得字。军中不认得字的弟兄们极多,我认字,初时从军,也是给我安排的粮草上抄抄写写的差使。要不,凭我啥都不懂,一头撞进军中,现下哪里还有命在。”
沈氏便教导阿冽,“你阿涵哥说的再不错的,就得好好念书,听到没!”
在帝都遇到族人,那就是遇到亲人。再者,何涵与三姑娘已各自婚嫁,以往的事也没人再提,叫何涵只管把何家当自己家,轮休时就过来,别来了帝都连个走动的去处也没有。
何涵也很高兴,两家人不只是族人,也是多年的邻居,虽然因何涵老娘把关系闹崩了,但何家代表何老娘很明确,她自始至终就讨厌何涵他娘王氏一人!何老娘看何涵还是很亲热的,觉着,自家族里的孩子,敢这么老远的出去闯荡,今还得了官儿,虽然官儿不大,这也是族里一等一的出息人了。
何涵告辞时,何老娘给他拿了许多老家的特产,什么笋干啊泡菜啊酱肉啊酱菜啊,让何涵带回去,跟同僚们一道吃,有助于增进同僚感情,还特别叮嘱他,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家来!
何涵应了,眼眶又有些发红,抱着大包小包的回将军府当差。
何老娘都与沈氏道,“见着阿涵,知道他娶了媳妇生了儿子,我就放心了。他那个死娘虽说讨厌,阿涵这孩子是没的好!就是投胎时没投好,遇到王氏那婆娘,误了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