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卿卿然(22)
算算日子,再过四五个月,他就该娶妻了。到时候她要何去何从呢?求他纳了自己?
想到这瑶台子自己都笑了,她做不出这等献媚的事儿来,也不想受主母的窝囊气。做外室吗?那就更低贱更让人看不起了。
罢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宋君玉都没发话,她瞎操这些心!
瑶台子打开妆奁对着铜镜给自己画眉,觉得还是园子里唱戏好想出门报备一声就出门了,也不用守那么多条条框框。
她换好衣裳抿匀口脂,准备上台去了。
台下有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一身棉白袍,手里握着一把锦绣扇,身量中等,面容温和,唇色淡淡,看起来就知道是个好脾气的。
他和周围那些人都不一样,一身书卷气,丝毫沾染不上旁人的污秽,仿佛他来的是茶馆清楼,而不是一掷千金的红馆。
你怨不得我,瑶台子收回目光专心唱自己的,不再去看他。
今日唱罢后宋君玉还没来,瑶台子匆匆回了屋,百无聊赖地亲手卸妆。往常都是他来卸,现在自己上手反而有些生疏了。
有人轻叩了下门。
瑶台子擦完脸看向门口说:“进。”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面生的小丫头。她明显是偷摸过来的,脸上的紧张显而易见,她喊:“姑娘。”
瑶台子顿了下头说:“什么事。”
她更紧张了,肩膀都轻颤着:“有,有一位大人让奴婢给您带个话,他说他在二等房第三间等您。”
二等房第三间,瑶台子微叹了口气,她知道是谁了。看着眼前这个怕得不行的小丫头,说道:“以后莫要收人钱财替人传话了,容易挨罚。”
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她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姑娘不要告诉主事的。”
瑶台子将她扶起,好言安慰两句便让她走了,都是苦命人,何必为难她呢。
红阁里头的责罚吓人得很,要是让别人知道后告发了她,她这十一二岁的小身板根本挺不过一轮接着一轮的板子。
那板子打在肉上有多疼,瑶台子是领受过的。
第12章 青衣冢(四)
小丫头走后瑶台子坐在铜镜前梳着头发。梳子是沉香木镶金的,握在手里沉沉的一块,也是宋君玉送的。
她机械地重复着梳发的动作,手臂肩膀都僵直起来。
去?不去?去?不去?短短一息间这两个念头交换了无数次。
心像被架在火上烤,瑶台子在两种选择中徘徊不定,忽地将木梳扣在梳妆台上起身出去了。走的极快,她怕自己慢一点点就改了主意。
一缕断发缠绕在梳子上,像极了她被搅乱的心。
二等房第三间里,张慕和坐在凳子上正泡着茶。他向小厮要了壶沸水,自己带了上好的蜜金香来。
蜜金香是种受众极小的茶叶,入口微苦,回有余甘,又微微泛着酸,价格要比同类型的茶叶贵上不少,少有人会买。
现在早已过了冬天,时近初夏,瑶台子一路快走到了地方,额间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她微喘着出现在门口,乌黑浓密的长发散披着,脸上不施粉黛。张慕和从怀里摸出帕子起身抵在她额头上,动作细致入微。
“谢过公子。”瑶台子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的手,张慕和看着她游弋的眼神微微一笑,也不勉强,放下手说道:“不过几个月未见,你与我便疏离了。”
他似感慨又似玩笑,瑶台子听着心里也不好受。自从她两年前登台起,张慕和就一直坚持捧着她,送的东西大到百两银子,小到戏服头饰,应有尽有。可以说没有张慕和,也没有现在的她。
瑶台子进退两难,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好。张慕和看在眼里,转身倒了杯茶水递在她跟前说:“我托朋友带回的蜜金香,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道。”
她喜欢蜜金香,少有人知。
茶水澄澈微青,白烟盈盈而上。瑶台子接过抿了一口,唇齿瞬间被微苦俘虏,然后是涩涩的甘甜。
“好喝吗?”
“好喝。”抬头撞进他眼里,瑶台子清楚的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样,白白的脸,嘴唇殷红。就这样盯着,一时失神。
张慕和看着她发怔,心思都不知道溜去了哪儿。
他知这半年来瑶台子一直被丞相府的宋二公子养着,千娇百宠,有求必应,外面甚至都在下注赌宋二公子会不会纳了她。
平心而论张慕和并不愿她踏进官家,整日盘算着怎样讨夫君欢心,被后院女人间的勾心斗角磨去了棱角。
她最独特的地方就是在戏台上,唱念做打,莲步轻移,一挥手,一挽袖都是风情,眉梢眼角自有灵气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