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卿卿然(3)
话语越来越飘忽,刚入耳便消弭了,甚至让人怀疑是否有人在说话,又说了些什么。
“阿弥陀佛。”
陈右安转身走了。
一个姨娘罢了。
现在想来,是他错了,全然错了!
陈右安原以为辛苏不过是个逗趣儿的玩意儿,却没想到失去后会那么难熬。
闭眼时会想起她温热的身体,睁开眼身边没人就又觉得她好像还待在逸春阁。
腰间挂着的香囊,随意扔在桌上的配饰,又或者酒后搭在额上的手。辛苏潜移默化的将自己融入到他的生活中,然后,突然消失。
她在时无声无息,走了却又无处不在。
陈右安当时不以为然,哪怕感觉府内到处空荡荡的,他也相信自己为了权利坚持下去。
权,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他一直追逐的东西。六年前的辛苏,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替代品而已。他能从教坊带回来第一个辛苏,那为什么不能有第二个?
第一个星期过去,陈右安只是觉得疼,忍忍便过了。偶然想起她时不知道从哪里就开始疼,然后逐渐蔓延到心口,也总是那里。可一个月,一个季,一整年过去,陈右安终于向内心屈服了,他很想她,很想。
第2章 早春怨(二)
天和三十年春,皇帝病重,故分封皇子,责令太子监政。诸侯皆服,百官拱手应诺,天下太平。
秀墨端着木托盘从小厨房里出来,小碎步走过游廊径直进了绘锦院。
房间的坐塌上端坐着一个女子,脸蛋秀丽纤巧,瞧起来二十出头,梳坠仙髻,两支累丝嵌宝石金凤簪斜插进去,坠下的珠子足有龙眼儿那么大。
坐塌上置一小桌,放着盆宝珠黛尾。她拿着把小银剪随意摆弄着,全凭心意修剪。
秀墨端着碗上前来:“夫人,银耳雪梨药粥好了。”
女子抬头,一双眼却与她温婉可人的脸并不相符。骄矜,傲气。
“放着吧。”她说。
“夫人要趁热喝才好,这可是大人亲自吩咐厨房为您煮的呢。”秀墨笑着说道,语气里带了几分为主子得宠而高兴的意思。
这个女子,也就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三公之一的太师陈大人的正妻,赵婉宁。
说起陈右安的妻,京城里哪家女儿不羡慕得眼红?不扯碎几条帕子才能抑制住内心的嫉妒?
陈右安生得一张风流无双的脸,一身气度无人能出其右。连中三元,又是太子重臣,赵婉宁嫁给他七年都无所出,可陈右安仍旧拒绝纳妾,甚至对世人宣扬得此一妻,别无他求。这怎能不让万千在阁小姐心动?
赵婉宁,她本就出身高贵,当女儿时镇国公就将她放在手心里疼宠,嫁的又是一等一的良人。未出阁的女子恨不得活撕了她好自己顶上去,她的名字就像是权贵阶层女子的噩梦,提起便会扎心不已。
赵婉宁放下剪刀扯了秀墨过来,伸手捏她软肉,“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取笑了,看我不告诉大人让他治你的罪!”
“夫人,好夫人,奴婢说的是实话呀。”秀墨一边闪躲,一边笑闹。赵婉宁眼里也满是笑意,还有藏不住的得意。
陈右安挥退了想要唱到的下人,还未进门就听到两人的嬉闹。他掩下眼里的厌烦,笑的温文尔雅。
“阿宁何故笑的这般开心?”他大步走进屋。
赵婉宁看到来人面露惊喜,忙走上前迎接:“夫君今日回的可真早,我都没反应过来呢!”语气娇嗔,又说:“还不是秀墨那个死丫鬟,拿着碗粥来取笑我。”
“奴婢不敢!”
陈右安的视线在那碗粥上一触即逝,脸上闪过冷意,又瞬间消失。他抬手抚过赵婉宁的脸颊,亲昵地捏了捏:“快些趁热喝了。”
赵婉宁撇撇嘴,端起碗一饮而尽。甜丝丝的味道压不过里头的药味,喝得舌头都有些发麻。
陈右安总是吩咐人给她药熬粥,说补养身体的。她也问过他这粥是做什么用的,这时候陈右安便会将手放在她小腹处,然后两人在榻上闹成一团。
赵婉宁不由自主的把手贴在自己小腹上,感觉嘴里的苦也淡了许多,她很想给他生个孩子,生个流有两人血脉的孩儿。不论男女,一定会很好看。
陈右安看到她这样明白她在想什么,走过去轻轻揽住她,周围人见状立即悄声退下了。
他看着赵婉宁身后空掉的碗,心口微微疼痛,然后愈演愈烈,像被人生生剖开一样残忍。
孩子,他曾经是有的,它来的悄无声息,可在他还未曾发觉未及高兴时,它已经跟着母亲一起葬身海底了。
想到二月冰冷刺骨的河水,想到他的苏苏掉下去时该是何等的绝望,陈右安的血慢慢冷下去,脸白的像地下爬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