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野(7)
雪越下越大,山路也被积雪覆盖得模糊不清。
吃完了最后的干粮,两个人又冷又饿。
“阮荔姐、李叔,我实在是走不动,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吧。”小蔡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蔡,不行,我们一刻都不能停下来。时间越晚我们只会越危险。”阮荔沉静地说道,“你把你的背包里的东西给我一些,这样我们下山的速度能快点。”
阮荔身上的负重更重,她收紧了背包的肩带,接着往山下走去。
走到山腰处熟悉的地标时,她长吁了一口气,山下的雪要小一些了。
不一会儿,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声音越来越近,阮荔这才看清楚来人是勾云野和罗寅还有王助理。
罗寅手里举着手电筒,看到她们大声抱怨着:“两位姑奶奶啊,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幸好没出啥事,不然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阮荔满怀愧疚地道歉:“抱歉,让各位担心了。”
勾云野站在暗处,穿了黑色的冲锋衣,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小蔡没站稳,一个踉跄,颤颤巍巍地说道:“我头有点晕。”
王助理赶紧扶住她:“有点像低血糖的症状。”
罗寅害怕小蔡在雅拉村出事他会担责,着急地说道:“李叔,那我们俩赶紧把她先送下山。”
“勾总,我也去。”王助理说罢跟着他们走了。
阮荔和勾云野走在最后。
阮荔身上背的东西太多,此时能量消耗殆尽,下山也显得有些吃力。
勾云野走在她前面,一直沉默不语,浑身散发的低气压不言而喻。
“阮荔,几年没见,你倒是连以前也不如了。”勾云野语气讥讽。
阮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不甘示弱地反击:“勾总,我想我不管怎么样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猝然停下脚步。
她的肩胛骨旋即被捏住,强劲的力道迫得她背部撞到身后的树干上,幸亏有背包作为缓冲。
他站在低处,但由于身高的差距,阮荔比他也矮了大半个头。
尽管此刻两者的位置,阮荔处于绝对的弱势,但她丝毫不退却,昂起头执拗地与他对视,倔强又疏冷。
他双眼皮的褶皱很浅,浓稠如墨般的双眼近在咫尺,眼角的那颗小痣也清晰可见。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脖子处的伤疤,冰冷刺骨。
阮荔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想让自己露出半分怯弱。
“和我没关系?”勾云野嘴角微勾,讥讽的笑意更甚。
她有瞬间的怔楞,记忆中的那个人仿佛与此刻的他重叠。
那晚也是同样的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地落下,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
她一天一夜没有睡,双眼熬得通红。
勾云野衣着单薄,站在漫天大雪里,雪花飘在他挺括的肩上。
“我们,非得走到这一步吗?”他的声音有几分隐约的哽咽,眼里甚至充斥着渴求。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拉住她的手臂。
她的眼眶泛起灼热,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漠然又清醒地摇了摇头。
勾云野眼里那点抱着一点微弱希冀的光最终也灭了,他修长的指尖蜷了蜷,局促地抽了回来。
“阮荔你行。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关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转身又回头,很浅的双眼皮褶皱处有泛红的痕迹,他的声音如困兽般绝望:“阮荔,你是不是真以为我非你不可了!”
记忆里最后一幕是北城狂妄的风肆无忌惮地呼啸着,他踉跄离开的背影,在鹅毛大雪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鼻尖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阮荔茫然地抬头,是雪花。她这才从恍惚的回忆里抽离出来,她目视着眼前人。
他比从前五官更冷硬,浑身透着冷漠,有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她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他还守着两人的那点过往不放,不过是早已陌路的前男女朋友罢了。
他欺下身,她被困在他和大树之间,呼吸相闻。
他的手轻轻地将她垂下的发丝捻起夹至耳后,动作温柔得如同曾经,阮荔几乎快颤栗。
她指尖紧紧地扣住树干干枯的树皮,不肯自己在这场对峙中泄露丝毫的怀念,指尖被粗糙的树皮磨得泛起疼意。
与此同时,他的话让人如坠冰窖——
“呵。南方日报的记者在我这座山上出了事,我的生意还怎么做?”
他俨然一副精英商人的模样,权衡利弊、趋利
避害是商人本性。
勾云野说罢,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朝她伸出一只手,冷漠地说道:“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