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在船上乱丢衣服是不是演得很辛苦？」

这话让他笑了出来，「这是重点吗？」

「我不知道……」苏舒哑声开口，不自觉紧抓着他的手，喉微哽的问：「什么才是重点？」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手牵着手，一起哭、一起笑，这个才是重点，你懂吗？」他张开手掌，覆在她小腹的疤痕上，道。

「所以，说吧，告诉我。」

这一次，她没问他到底要她说什么。

看着眼前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蓝天大海，她唇微颤，吸了口气，再吸口气，才有办法发出声音。

「我……月事很久没来了……」

她舔着干涩的唇，一句一句，艰难的道：「一开始，我以为是压力太大，以为是高压的环境和过度的训练才造成停经，但我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以前很常用各种理由要我们去检查身体，可手术后半年，我被要求做检查的次数突然开始变少，我常常趁检查时偷药，当年公司常常会办派对，美其名是庆祝犒赏员工，但实际上是让那些男人有机会追求女人，有些人很麻烦，镇定剂、安眠药加在酒里很好用，检查的次数减少，让我没有理由去医务室偷药，我开始觉得奇怪，后来有次感冒，我找机会趁医生被叫走时，偷看了病历，却发现我的病历少了几页……」

苏舒紧抓着他的手，道：「我知道有问题，我怀疑过，我的身体自从手术后就变得不太对劲，但当时的情况让我无法多想，我光想着该如何活下去都来不及了，也查不到更多，直到西瓦让我看到了那些手术的影片、文件，他们完全不在乎那孩子就在旁边，也不管他看了会不会害怕，就这样当着他的面讨论器官移植的问题，讨论曾经有过的案例，他们以为他听不懂、看不懂。」

说着，她更加用力的抓紧他的手。

「但我懂，终于懂了。」她语音沙哑的轻声说着：「那个需要我器官的女人，在接受移植后的半年，因为车祸死了，所以我才被允许离开园区，因为我的身体不再有价值，他们才让我去接受武术训练，让我到其它地方工作，让我上船服务VIP，既然我没了利用价值，不用再如羔羊一般被小心圈养着，那就让我当只看门狗吧。」

达乐压抑着怒气，心疼的拥抱着她，听她小小声的说。

「所有园区里的人，从园区里出来的黑衣部队，都是如此，我们都一样。所以我把看到的手术病例号码告诉肯恩，我要他把手术记录影片找出来，我知道只有如此，他们才会相信，我们在新世界的眼中，都只是别人下订，随时等着被取用的一副备用器官而已。」

他知道她的证据是手术影片，但他当下以为那是别人的手术影片，他没想到会是她的。

「你为何不告诉我？」达乐哑声问。

心一抖，苏舒咬着唇，但最终仍是含泪吐出了实话。

「我不想…不想说……我还……还怀抱着一丝希望……」颤颤的，她再吸口气，声抖心颤的道：「希望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不是我……」

但那是她。

她看到了，他也是。

这一刹，心痛如绞，泪也上涌。

他不敢相信，在当时那个状态之下，这女人竟然还有办法继续把话说完，把事情做到好，他记得她的背挺得有多直，语调有多坚定。

换了别人早就崩溃了，但她只是站在那里，面对着冰冷的镜头、无情的视线，条理分明的把话说清楚，警告那些人，说服他们，拯救了那些无辜的孩子。

达乐含泪紧抱着身前的小女人，亲吻她的发，告诉她。

「好了，现在，你可以哭了。」

他的话，很轻很轻，粗嘎沙哑，却无比温柔，打开了心中某个一直被强行关上的开关，教泪如泉涌，让世界模糊成一片。

苏舒张开抖颤的唇，喘了口气，再喘了口气，可最终仍压抑不住，不由自主的蜷起身子，抓抱着他的大手，在他的怀抱中，不能自已的痛哭失声。

那悲痛的哀鸣，撕扯着他的心，他没办法多做什么，只能泪流满面的将她拥在怀中，亲吻着她，安抚着她，陪她一起蜷缩在床上哀悼她的失去。

第十九章

他又再哼那首歌了。

拥着她，低低的哼，轻轻的唱。

那温柔的歌声，像是一次又一次的保证。

她在那温柔的歌声中，睡睡醒醒，但每一次他都在她身旁，偶而会喂她一些食物，偶而会叫她喝水，然后和她一起窝在床上，做爱做的事，跟着一起洗澡，再一起窝在床上睡觉。

在那两夜一天，她的世界只剩下这个小小的房间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