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这是白蝶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里面空空如也，值钱的东西早就在战乱中当掉了。

许静怡的目光落在首饰盒上，眼神微动。

她走过去，拿起那个轻飘飘的盒子，手指在锁扣处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

锁没开，但盒子侧面一块不起眼的薄木片却弹开了，露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夹层。

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张卷起来用红线捆着的薄纸。

还有一把枪。

一把极其小巧、线条流畅、泛着冰冷幽蓝金属光泽的勃朗宁M1906，俗称“掌心雷”。

枪身冰凉，握在手里，足以在近距离内轻易夺人性命。

弹匣里，填满了子弹。

记忆再次闪现：这是白蝶最后绝望的自保手段。

是她用积攒了许久的私房钱，从一个黑市掮客手里偷偷买来的。

她藏在这里，谁也没告诉，包括沈文舟。

她曾天真地以为，有了它，或许能在最坏的时候，给自己一个痛快，保住最后一丝尊严。

讽刺的是，这最后的尊严，在她被拖走时，根本来不及使用。

许静怡拿起那张薄纸，解开红线。

纸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用极细的铅笔勾勒出的几道简单线条，像是一幅潦草的地图，标注着几个奇怪的符号和一个地点：霞飞路73号后巷。

旁边还有一个画得很粗糙的小钟表图案，指针指向“3”。

这是什么？

白蝶的记忆里没有相关的信息。

像是某种匆忙留下的记号，或者传递的信息？

许静怡将纸卷重新收好，塞回夹层。

然后，拿起那把“掌心雷”。

小巧的枪身完美地贴合她的掌心，带来安全感和掌控感。

许静怡熟练地检查枪膛和保险，动作流畅自然。

她将枪滑入旗袍侧边高开叉下方、大腿根部一个极其隐蔽的暗袋里。

暗袋的位置和松紧度恰到好处，行走坐卧都毫无痕迹，拔枪时却能瞬间滑出。

做完这一切，许静怡对着梳妆台上那面模糊的水银镜子，整理了一下鬓边微乱的发丝。

镜中的女人，眉眼依稀是白蝶的清丽，但那双眼睛里蕴藏的杀意和意志，却让她判若两人。

许静怡露出一抹微笑。

沈文舟。

该去会会这位汉奸了。

第92章 峰火佳人2

推开“春江花月”包间厚重的木门，喧闹的舞曲声被隔绝了大半。

包间里灯光刻意调暗，营造着暧昧的氛围。

沈文舟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外滩迷离的灯火和黄浦江。

沈文舟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细条纹西装，身形挺拔，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晃动着，姿态从容优雅，带着一种与这乱世格格不入的闲适。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一张足够英俊的脸，带着温和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儒雅。

沈文舟看向许静怡，笑容加深，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宠溺。

“蝶儿，你可算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透着熟稔的亲昵。

“让我好等。”他放下酒杯，张开双臂，似乎想给她一个拥抱。

许静怡停在门口，没有动。

沈文舟张开的双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

沈文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眼前的白蝶，似乎太安静了。

眼神也太过冰冷。

以往的每一次，她看到他，眼中都会闪烁着爱慕和不易察觉的卑微怯懦。

而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怎么了，蝶儿？”

沈文舟放下手，眉头微蹙，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声音放得更柔。

“谁惹你不高兴了？是夜莺那个老鸨又给你气受了？告诉我，我去找她们经理说道说道。”

沈文舟走近两步。

许静怡依旧没动，甚至在他靠近时，几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文舟镜片后的目光陡然一沉。

“沈文舟，”许静怡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属于白蝶的清泠，“你上次说，霞飞路73号后巷，凌晨三点，有‘货’到？”

沈文舟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惊疑和警惕。

霞飞路73号后巷。

凌晨三点。

这是，他从未对白蝶提过的地点和时间。

这是他和上线山口次郎约定，接收一批从苏北运来的、夹带在普通货物里的军用电台零件的秘密地点和时间。

只有他和山口，以及负责运输的极少数核心人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