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孙卫东语无伦次，眼神疯狂闪烁，试图抓住最后的稻草。

“原件…原件肯定是被她销毁了。她怕暴露，是她，是她故意画错了要害我。图纸是她丢的，她才是罪魁祸首。”

他完全乱了方寸，只能歇斯底里地把所有脏水泼向沈青禾。

礼堂里一片哗然。

孙卫东这狗急跳墙的指控，反而让更多人看清了他的卑劣。

就在这时，许静怡（沈青禾）动了。

在无数道惊疑、审视、期待的目光中，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径直走向了主席台旁边，那张属于技术科的绘图板。

她无视了所有人的注视，走到绘图板前，蹲下身。

手指在绘图板侧面那个不起眼的，卡丁字尺的凹槽里，摸索了一下。

然后，她慢慢从那个隐秘的凹槽处，抽出一个卷得细细的小纸卷。

她直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将纸卷展开。

一张略显粗糙，用绘图铅笔标注着清晰数据和核心参数的备忘录，呈现在众人面前。

许静怡（沈青禾）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孙卫东脸上。

“孙副科长。”

“你说我销毁了原件？”

“那请问，你复制的那份‘废图’上，主传动箱第三轴和第五齿轮的配合公差，标的是多少？”

“是0.05mm间隙，还是你复制时‘不小心’抄错的0.15mm过盈？”

孙卫东浑身剧震。

他复制的时候…

他根本就没仔细看那些“无关紧要”的辅助尺寸。

0.15mm过盈？

那意味着强行装配会直接卡死。

正是王铁柱模型扭曲的原因。

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除非…除非那份原件…

那份他以为被销毁的原件上的关键数据…一直就在她手里。

以这种最隐秘的方式。

冷汗从他额头滚落。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份被当众展示，属于沈青禾的备忘录，拆穿了他所有的谎言。

“还有，你说我销毁图纸？那么，昨晚九点零七分。你、赵干事、李工三人进入技术科办公室时，我抽屉的锁，是完好的吗？钥匙，是在我身上找到的吗？”

她的目光转向台下脸色煞白的赵强和李工。

赵强接触到她的目光，低下头。

想到那包“大前门”和张老头可能的证词，哪里还敢像昨晚那样指证。

李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生怕引火烧身，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真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剽窃。

构陷。

贼喊捉贼。

“孙卫东。”

厂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台上摇摇欲坠的孙卫东，怒不可遏。

“你…你竟然敢剽窃下属成果，还栽赃陷害。你…你这个败类，给我抓起来。”

保卫科的人如梦初醒，立刻扑了上去。

孙卫东像一滩烂泥般被拖下台，他徒劳地挣扎着。

发出绝望的嘶吼：“不，不是我。是她害我，图纸是她改的，是她设的陷阱。”

然而，在事实和逻辑面前，他的狡辩苍白无力。

混乱中，他挣扎的动作过大，上衣口袋被扯开。

“啪嗒”一声轻响。

一支笔帽上刻着“奖”字的英雄牌钢笔，掉落在水泥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许静怡（沈青禾）的脚边。

许静怡的目光落在那支钢笔上。

沈青禾的记忆碎片里——那是她去年获得厂里技术革新小奖时得到的奖品。

一直珍藏在抽屉最里面。

昨晚图纸“丢失”后，它也不见了。

“孙副科长，我的笔，好用吗？”

“噗——”孙卫东看着那支笔，又看着许静怡平静的眼神，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急怒攻心之下，他竟硬生生喷出一口鲜血。

眼前一黑，彻底瘫软下去，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

震惊、后怕、愧疚、茫然……

礼堂里的气氛沉重如块。

厂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被人当枪使的羞恼。

走到许静怡面前，语气带着郑重和尴尬。

“沈青禾同志，你受委屈了，厂里一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交代。”

许静怡（沈青禾）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沉冤得雪的激动或委屈。

她弯腰，捡起那支刻着“奖”字的英雄钢笔。

用袖口仔细擦掉灰尘和血迹，小心地收进口袋里。

这个动作，无声地宣告了所有权的回归。

许静怡穿过人群，走出了大礼堂。

阳光有些刺眼，山风吹散了礼堂里令人作呕的浑浊气息。

身后，隐约传来厂长严厉的后续命令，和王铁柱要求“彻查技术科”的声音。

属于沈青禾残存的屈辱感，缓缓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