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坐在下首，脸色灰败，额头上全是冷汗，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砰。”

钱厂长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叮当作响，他指着桌上那份盖着红章的“处分决定”草稿，怒声道：

“不像话，简直太不像话了。林晚，她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公然在厂区张贴反动材料，污蔑领导，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影响极其恶劣，必须严肃处理。”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众人：“我的意见，立刻开除林晚，以儆效尤。张副所长的名誉，我们厂技术攻关的成果，必须维护。”

“我同意钱厂长的意见。”

书记立刻附和，脸色严肃，“这种无组织无纪律，公然挑战领导权威的行为，绝对不能姑息。否则以后厂里还怎么管理？技术工作还怎么开展？”

“对，开除，必须开除。”

其他几位领导也纷纷表态。

张建国心中暗喜，脸上却挤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厂长，书记，各位领导，我也有责任，是我没带好队伍，让小林同志走上了歧路。唉，年轻人，思想太偏激，只是开除，是不是处分太重了点？”

他假惺惺地求情，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重？一点都不重。”

钱厂长斩钉截铁，“这种害群之马，留在厂里就是祸害。立刻拟文，开除决定今天就贴出去。保卫科呢？通知保卫科，马上去实验室，把林晚控制起来。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没收封存。实验室也给我封了，不能让她再散布谣言。”

“是，我这就去办。”保卫科长立刻起身。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厂办秘书探头进来，脸色有些古怪，手里拿着一张纸。

“厂长，钱厂长，外事科刚转过来的传真，美国 GMC 公司的技术代表史密斯先生，他指名要见林晚技术员。”

“什么？”钱厂长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GMC，美国通用机床。见林晚？他们见林晚干什么？”

秘书硬着头皮，把传真递了过去：“史密斯先生说，他在厂门口看到了林技术员张贴的算法手稿，非常震惊和感兴趣。想就其中的非线性控制算法，与林技术员进行深入的学术交流，还说希望能邀请林技术员去他们波士顿总部访问。”

会议室里炸开了。

“GMC，世界顶尖的机床巨头。”

“找林晚，学术交流。”

“还邀请去美国。”

“那算法是真的？”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张建国的脸上。

刚才还杀气腾腾要开除林晚的决议，此刻显得如此荒谬可笑。

人家美国顶尖公司的专家都找上门来交流了，你还说人家的成果是反动材料？是污蔑？

钱厂长拿着那张薄薄的传真纸，手抖得厉害，仿佛有千斤重。

他看着上面 GMC 公司醒目的 LOGO 和史密斯龙飞凤舞的签名，又看看桌上那份即将签发的开除决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被推开。

许静怡站在门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身形单薄，脸色在显得有些苍白，但背脊挺得笔直。

许静怡手里，拿着一份封面印着国徽的文件。

文件标题清晰醒目：

《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法（草案）》征求意见稿。

第51章 自杀的女技术员3

许静怡将这份文件的封面，正对着钱厂长和会议室里所有掌握着她生杀大权的领导。

“厂长，书记，各位领导。”

“国家科委和人大法工委的这份草案，昨天刚刚下发到各科研院所和重点企业征求意见。”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发明创造，属于发明人或者设计人。任何单位或者个人不得压制、剽窃。”

“国家建立专利制度，保护专利权人的合法权益，鼓励发明创造。”

她声音拔高：

“旧的规矩，靠压制和掠夺来维持虚假的繁荣，该结束了。”

“新的法律，保护智慧和汗水，保护每一个创造者的尊严，正在路上。”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张建国身上：

“张副所长，还有在座的某些人，”

“你们，是最后的盗窃者。”

“专利法颁布之日，就是你们这种剽窃行为，彻底被钉在耻辱柱上之时。”

许静怡的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会议室中。

张建国知道，他完了。

不仅仅是在这个厂里，他的学术生命，他的一切，都完了。

专利法一旦颁布，林晚的算法一旦申请专利，他剽窃的罪名将铁板钉钉，遗臭万年。

钱厂长拿着那份《专利法》草案，手抖得厉害，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