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怡站在两步开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满脸是血的王金花。

“伯母，公安抓的是堂姐和李大柱，是他们自己在废砖窑里搞破鞋被抓了现行。关我什么事？我割猪草回来，听见窑洞里有动静，怕出事才去报告大队的。我这是学雷锋做好事，报告坏人，怎么还错了？”

许静怡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小小的院子，也传进了闻声赶来的左邻右舍耳朵里。

“你放屁，就是你害的。你个挨千刀的丧门星，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克死你爹妈，现在又来克我美玲，我打死你。”

王金花挣扎着想爬起来，脸上血和灰混在一起，状若疯癫。

这时，许家当家的许福贵也铁青着脸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拎着半截扁担。

他本来在屋里为女儿的事焦头烂额，听到外面王金花的嚎叫和许静怡那番话，更是火上浇油。

许福贵二话不说，抡起扁担就朝许静怡打来：“反了你，敢顶撞长辈，我打死你个祸害。”

许静怡眼神一厉。

对原主，他们就是这般动辄打骂。

她不再闪避，反而猛地向前一步，在扁担落下前，用尽全力狠狠一脚踹在王金花撅起的屁股上。

“嗷——”

王金花正挣扎到一半，被这一脚踹得又往前扑倒，正好撞在冲过来的许福贵腿上。

“哎哟。”

许福贵猝不及防，被自己婆娘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扁担也失了准头，砸在旁边的鸡笼上，惊得几只老母鸡“咯咯”乱飞。

趁着这一片混乱鸡飞狗跳，许静怡迅速后退几步，退到了院门口，声音带着哭腔，传入每一个看热闹的邻居耳。

“大伯，伯母，我知道你们恨我，恨我没爹没娘拖累你们。可堂姐自己和李大柱搞破鞋被抓了，公安同志都看见了。你们怎么能把气撒在我头上，还要打死我，难道你们早就知道堂姐和李大柱的事？所以才让我去顶替相亲？”

最后一句，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下。

“你胡说，放你娘的狗屁。”

许福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许静怡破口大骂，但眼神却明显慌乱了一下。

王金花更是像被掐住了脖子，嚎叫都卡住了。

围观的邻居们顿时哗然，看向许福贵夫妇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鄙夷。

是啊，许美玲和李大柱搞破鞋被抓，许家两口子不急着去公社打听情况救女儿，反而在家对着侄女喊打喊杀，这反应太反常了。

再联想到之前，许美玲极力要把李大柱介绍给许招娣……细思极恐啊。

“哎呀呀，福贵啊，消消气消消气。”

有和事佬出来打圆场，但语气里的探究藏都藏不住，“现在打孩子有啥用，赶紧去公社打听打听美玲的情况是正经啊，这流氓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就是，招娣丫头也是好心报告公安，抓坏人嘛。”有人开始帮腔。

许福贵和王金花被众人的目光和议论钉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再也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许静怡刚才那番诛心的话，

他们再动手，岂不是坐实了做贼心虚。

许静怡看着这对欺压原主十几年亲人的憋屈样，心里只有一片快意。

她不再理会他们，转身推开自己小屋的门，走了进去，反手插上了那根并不结实的门闩。

门外，是许福贵压抑着暴怒的低吼和王金花绝望的嚎哭，以及邻居们压低了声音却更加兴奋的议论。

门内，许静怡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只是第一步。

许家的脸皮，算是彻底撕下来了。

接下来，该是李大柱的好戏登场了。

三天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清河村每一个角落。

许美玲和李大柱，因为搞破鞋流氓罪，证据确凿，被公社革委会和派出所联合判了。

李大柱被判去农场劳改三年，而许美玲，为了挽救失足女青年，也为了照顾到实际情况，组织上劝说他们结婚。

婚期就定在三天后。

据说，是李大柱那个当生产队长的爹李有田，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和积蓄，上下打点，才勉强把流氓罪的恶劣影响压到最低，换来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处理方案。

让许美玲这个破鞋嫁给他儿子，既成全了他们，又勉强保住了李大柱不用吃枪子，也保住了他李有田最后的颜面。

这消息传到许家时，王金花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许福贵则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蹲在门槛上抱着头，发出受伤老兽般的呜咽。

而许静怡的小屋，依旧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