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照早晚都要拍，今天刚好请小雨过来，这样的机会难得。”沈泽明说着，目光落向蒋郁礼。

他昨晚又做梦了。

妻子蒋婉凤又来梦里找他，问他小儿子现在长什么样。

她知道老大长什么样，知道儿媳和孙子，却唯独没见过蒋郁礼。

再过几天就是蒋婉凤的冥寿。

他要去看亡妻，要准备照片。

沈泽明朝餐厅走去，“不早了，先吃饭。”

今天沈家老宅比往常热闹许多。

沈泽明坐在主位，目光扫过一众晚辈，“今天人齐，饭后麻烦小雨帮我们拍张全家福，好不好？”

“我下午有事。”蒋郁礼几乎是立刻冷声回绝。

沈泽明脸色一沉，“拍个照能用多少时间？”

沈峤坐在蒋郁礼对面，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对！

就这样！

吵起来，再吵凶一点！

最好再把爷爷气进医院。

他倒要看看，爷爷那点愧疚心还能经得起几次折腾。

沈百川夫妻也悄悄瞥向蒋郁礼。

这种事事唱反调、样样对着干的儿子，未来怎么可能把家业托付给他？

看来百川集团最后还是他们的。

却没想到蒋郁礼只淡淡一句：“既然您这么说，那就拍吧。”

他居然同意了。

其他等着看好戏的人顿时脸色微变。

蒋郁礼拿起公筷，给苏聆雨夹菜，“你多吃点。”

“谢谢小叔。”

他放下筷子，心中冷笑。

全家福？

这房子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甚至有一家子从小到大的合影。

但没有一张里面有他。

二十六年来，他今天要第一次拍所谓的“全家福”。

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看见佣人正在挂照片——

是沈泽明、沈百川、尚舒雅和沈峤四个人的“全家福”。

明明那时他还没被送出国，可拍照却没人叫他。

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也没有人向他道歉，就好像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家。

小小的他去问爸爸，为什么照片上没有他。

沈泽明只说：你不在家。

好一个“他不在家”。

他们特意挑他不在的时候拍全家福，却用这样轻飘飘的借口敷衍他。

所以蒋郁礼根本不期待什么全家福。

苏聆雨察觉到他情绪不高，悄悄在桌下戳了戳他的腰。

蒋郁礼侧过头，“怎么了？”

“拍完照，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她轻声问。

“好。”他答应得干脆。

“小叔不是有事吗？还有空送她？”沈峤又在一旁阴阳怪气。

蒋郁礼面不改色：“其他事，都排在泡泡后面。”

苏聆雨微微一笑，“瞧瞧小叔这觉悟，这才是追女朋友该有的态度。跟那种把女朋友一个人丢在机场的渣男比，简直好太多了。我已经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这次可得擦亮眼睛，挑个人品好的。”

沈峤顿时气得脸红。

一旁的葛菱也尴尬不已。

沈峤把苏聆雨独自丢在机场？

真的假的？

而且苏聆雨有分离焦虑症，他是故意的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蒋郁礼自我推荐：“我觉得我人品还行。”

苏聆雨弯起眼睛，“嗯嗯，小叔人品好，酒品也好。”

酒品好，意味着他以后不能借喝醉对她做出什么亲密举动。

泡泡真聪明啊，还悄悄给他下套。

午饭后，几人移步花园拍摄全家福。

既然是全家福，葛菱很知趣地没有掺和。

尽管她和沈峤在交往，但还没结婚，不算一家人。

沈泽明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沈峤一如既往站在他身后，沈百川和尚舒雅分立两侧——这是他们家多年来拍照的固定站位。

蒋郁礼站在一旁，没有走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站哪，似乎站在哪里都显得多余。

苏聆雨端着相机，目光落在形单影只的蒋郁礼身上。

微风拂过，更衬得他清冷孤寂。

好可怜一男的。

不是感觉被排挤，是明晃晃的被排斥在外。

她出声指挥：“尚夫人，麻烦您站到您丈夫旁边。小叔，请您站到尚夫人刚才的位置。”

尚舒雅心里不悦。

以前她很喜欢苏聆雨，一直盼着她能做自己的儿媳。

如今她和沈峤分手了，尚舒雅越看她越不顺眼，更何况今天她还明显偏帮蒋郁礼。

但沈老爷子没发话，她也只能默默照做，站到了沈百川身边。

蒋郁礼也随之站在尚舒雅原来的位置，面向镜头。

苏聆雨盯着取景框，迟迟没有按下快门。

“苏聆雨，怎么还不拍？磨蹭什么？”沈峤不耐烦地嚷道。

“你，”苏聆雨指向他，“和小叔换一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