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西雅图(19)
前台桌上的白色座机电话响动,直接打断茜子的思绪。
麦克斯也顿感心烦,双眉一皱,死都想不通,谁在雨天有闲情计划外出吃饭:“Piss off.”
【该死。】
麦克斯的咬字带有嚼劲且清晰饱满。
来电铃声绵长。
茜子还没搁好笔去接,麦克斯的手就伸过来,想替她接电话。然而手伸到半路,又停下来。
麦克斯“Oh”一声,叫得惊天动地,捂着肚子就跑了,留下一阵风和话的余音给她:“I gotta take a shit.”
【我要去上厕所】
大概,这是上帝对麦克斯说脏话的惩罚?
林茜子摸摸刚刚被尖叫骚扰到的耳朵,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快速把卷子塞到挡板下,去接通座机电话。
电话突然被茜子接通,那头并未预料,故而也没有马上开口。暴雨仍在下,那头细微的呼吸声音,那种名为期待的声音,就像单独降噪了一般。
林茜子听得太真切和清晰,以至于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刚刚揉了耳朵,导致耳朵升级成了Pro版本。
“你好,餐馆明日下午有空位吗?”熟悉的男声,正经的口吻,标准的英文,像冷空气,不知不觉就侵占进她五脏六腑,伴随雨点,结成霜花,形成一股绵软的刺痛。
原本她已经把靳汀刻意抛之脑后,更别说刚刚沉浸在做题,但直到电话接通,听到声音那刻。
她就是不费力气地想到靳汀。
那就是靳汀。
今天好像是有点凉过头,连手臂上细小的绒毛都立起。她回过神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或者,不知该坦然,还是该无措。
要和他说什么,说她是Aria吗?
说她原来在餐馆打工吗?
反正他已经知道,她不堪的那面。
摊开更多也无所谓。
林茜子揪着电话的手紧了,指甲掐得整个手都在抖。
已经预料到声音会像老磁带,沙沙发涩,可她不能不答。
林茜子最终说:“有空位。下午一点可以吗?可以的话,先生您留个姓名。”
她刚刚真是傻了,还想自报姓名。明明公事公办就好。他还没刁难她,她就开始刁难自己。
“可以。”对方答应得很爽快。
外面的天自灰变黑,浓厚的雨幕罩得人昏昏沉沉。
听到“可以”,林茜子嗓子里悬着的气,才重重落下崩开。
像外头自天砸向地面的雨点,沉到最底,碰到实地,才肯炸开。
然而,电话没被对方挂断,她没得到姓名,也无法主动挂断——
男人的嗓音低低地缠上来,绸缪里带着散漫:“但是为什么要唤先生?你知道我叫什么。”
“Aria.”
这句,饱含情致。
她被唤得身子一软。
作者有话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出自唐代诗人许浑的《咸阳城东楼》
第10章
茜子头一次感觉心里一梗。玻璃门外的雨还在下,轰轰烈烈,震得她心脏疼。
凝结的冷气悄然笼罩她的口鼻,以至于她不情愿开口的心情,达到顶峰。
“对不起。”但她要道歉。
这是她必须要道歉的。
林茜子站得腿酸,感觉电话筒就像块干冰,捏在手里又冷又热,她只想丢下。
电话那头似乎愣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电话仍没被挂断,他还想为难她吗?
天地之间白茫茫,雨花稠密,细细抽开。
靳汀的语气冷下来:“我不想听对不起。”
他坐在洛杉矶州际酒店的套房窗台前,在和她看同一场雨。很少见天阴沉沉的洛杉矶。
这家酒店是洛杉矶最高的酒店。酒店大堂在七十层,他刚进来,就能一览无余整个洛杉矶的中心区街道。
他住的房间可以把景观看得更细。
没什么行人的街道,高楼密集,商业繁华。深灰色的大道一路直通,斑马线的白漆掉色很轻,细细的红绿灯杆子,街道边被雨浇透了的黄色长椅。
……
五秒过去,面对他抛出的话,茜子无言。
靳汀也无意刁难她,听电话在沉默,他接着问:“你今天忙吗?”
他抬手拉上窗帘。刚坐完飞机,虽然飞行时长才两小时半,但狭小空间待久,人总会不舒服。
这次的语气柔和许多,比起刚刚冷得像雨丝,浸透她耳朵的那句,茜子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缓和下来,突然感觉这才是她熟悉的靳汀。
礼貌的,温和的。安全感重新涌上心头,她大概知道他的态度了,至少,没有讨厌她吧。
茜子去看眼前一排排桌椅,空空的。她没有为了逃避他去说谎,而是如实回答:“没有人,应该今天雨停之前都不会来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