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落南天(48)
护工回头笑道:“不是在医院里买的,就在旁边一家新开的店,我看很多人在排队,又刚好搞促销,就也去抢了几盒。我听吃过的人都说好吃,怎么样,还行吗?”
江霖之笑着点了点头,为自己刚才的多疑感到可笑。
楚天继那是什么人?怎么会做这种暖人心坎的大善事?哎,自己真是太善良了,竟然还想为他那恶劣的脾性描一朵小红花。
想太多了,真的想太多了。
江家父母赶到轩城的时候,也是老梁从宁城回来的时候,更是楚天绪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
楚天继推开病房门,抬眼就看到他哥靠坐在床头,乌发墨瞳,肤白衣净,竟是看不出一丝病气。
老梁站在床尾,垂着头绷着肩颈,像是被一个惊雷吓着,一动不敢动了。
他稳步走过去,刚走到床边,平静望着窗外的楚天绪就转过了头,眉眼微动,如常地对他淡然一笑。
“吓着了吗?”楚天绪慢声道。
楚天继忽然就不敢再看自己的兄长,低下头摇了摇。
楚天绪对老梁说:“你先去吧。”话落,后者就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光线充足,通风良好,绿植更是点缀地令人舒心,但此刻的空气却似浓稠地无法供人呼吸。
“哥……对不起……”楚天继压着声开了口。
楚天绪轻叹,揉按着自己的左腕说:“与你无关,别多想。”
“等她醒了,我立刻送她出国。”他紧跟着又说。
楚天绪看他,眸光微亮,似强撑着想为这个弟弟亮一盏引路灯。
“我说过,你是你,她是她,血缘这个东西,在你们身上无用。她做的事,我永远不会怪责到你身上,懂了吗?”
楚天继听了,更是心如刀绞。他慢慢抬头,小心地看着自己从小奋力追赶,却永远追赶不上的人。
“哥,你能告诉我,她到底做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无论范梦盈做什么说什么,他哥从不理会。而那样的失控,只说明范梦盈彻底崩坏了他哥的底线。
可楚天绪是什么人,被叔伯亲眷合力瓜分产业时,被对手倾力围剿楚氏时,明枪暗箭无数,他依然来者不拒,逐一击破,心智与手段皆无人可比,何时有过那般的狂怒和狼狈?
偏偏,这样一个强者,就那么轻易被一个疯子给逼得动了杀心,吐了鲜血,昏迷数天。
他想象不能,到底是怎样的恶语和惨事,才能让他哥都抵抗不住了?
楚天绪眼眸半敛,再次转头看向窗外,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无波。
片刻后,他缓缓说道:“我以为是她弃我而去,其实是她因我坠入了地狱,且至今……没能逃脱出来。”
楚天继一动不动地看着缓缓诉说的人,那声调越是平淡,他越是觉得自己所背负的罪孽深重不可量。
他想抬头看一看,可是四下早已没有光亮了。
第23章
楚家的长子嫡孙,从出生开始,成长的速度总是被要求快速递增,三个月时按别人的六个月来比较,六个月时要赶超别人一岁的水平,一岁则必须要显现三岁的能力。
楚天绪十五岁时已完成了世界名校大学的学业,无论是家族要求的管理专业,还是他自己感兴趣的金融和科技专业,交出的都是极为瞩目的成绩。
他是楚家和父亲楚寒最优秀和最引以为傲的范本,没人见过他疲惫的样子,也从来没听过他有叛逆的时候,他就像天地造物时遗留下的,最坚硬又最闪亮的那枚七彩石,完美无瑕又无懈可击。
不只同龄人看到他汗颜,父辈的大佬们同样也是又羡慕又嫉妒。
常人渴望的一切,他已早早得到,而常人早已拥有的,他却也从来没有得到过。
同样出身名门豪族的母亲在他七岁时,因难产而去世了。
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忙于各种学习,而与自己母亲基本不亲近的孩子,对于失去母爱并不会有多少在意。
毕竟他已拥有太多太多了,那些常人唾手可得的东西,自然也不必去计较太多了,因为总有其他更稀有的宝贝可以去替代。
是的,楚家的长子,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完全没必要为一个像花瓶一样存在的母亲而悲伤。
就算真的悲伤了,那悲伤的时间也必须要比别人短,就像有个开关一样,只要按一下,他就能立刻不痛也不伤了,很省事。
母亲下葬的那天,他休息了半天,而之后与之前一样,依然按照计划,一丝不乱的严格执行。
楚家的长子太优秀了,太厉害了,这样的人绝不会犯错误,所有人都这样想。
楚天绪从小到大,从来不用向任何人说‘对不起’或‘我错了’,因为他从未被允许犯错,也绝不可能出丝毫差错。